后来她才知道,妇人的丈夫其实已经半疯了,在逃荒路上,她的丈夫丢了一条胳膊,被打断了三根肋骨,被强迫着喝尿,被割下了生殖器,而他受虐的时候,妻子就藏在水缸里,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直到最后,丈夫都没有说出她的下落。
而妇人也已经想出了办法,夫妻俩商量着在丈夫最容易发疯的时候,把他绑在椅子上。
可那时候,她看到妇人身上和脸上的伤,就笃定她的丈夫是个以殴打妻子为乐的人。
她不听妇人的解释——恶人应该受到惩罚,不是吗?
她以为妇人被打怕了,被打傻了,为施暴者求情,多少受虐者都会这么做。
自以为是。
李嘉音在无数个午夜梦回后,在无数次痛彻心扉的哭泣后,意识到了她的错误。
妇人死了,而她没有受到处罚,因为她确实没有做错。
她可以不顾妇人的恳求把她的丈夫抓去矿场,也可以看在丈夫是半疯的情况下,将丈夫送进医院。
哪一个都没有错。
或许在许多人看来她没有错,丈夫无论曾经遭受了多少折磨,都不是他殴打妻子的理由,她这么做,是解救了一个被伤害的可怜女人,只要这些人觉得,这个可怜的妻子没有自我意识就行。
因为她没有自我意识,所以一切都可以由别人来代为决定,即便最后承担结果的,是这个女人自己。
他们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理,以为自己洞察了人性,于是他们总是对的,老百姓总是愚蠢的,老百姓不能分辨好坏善恶,于是需要他们来审判。
女吏听得半懂不懂,她有些好奇:“谁?管四娘吗?像你认识的人?哪一个?我认识吗?”
李嘉音抬起手,指尖对着自己的脸,她笑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