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一道:“老将军,不试试看吗?”
寇于烈怔住。
虽然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押注的打算,但是此刻却没有想到,李观一如此直接,入了江湖许久,哪怕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在江湖之中,快意恩仇,但是看到三名军中校尉捧着甲胄出现,却还是恍惚了下。
他手指轻轻触碰甲胄,冰冷的寒意顺着手指回来,他闭着眼睛,仿佛还可以听到年轻时候驰骋疆场的呼啸,生死,这些年来,每每半夜惊醒,都要握住刀才能慢慢沉浸下来。
那少年将军只是屈指叩击配剑,发出清脆声音,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麒麟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少年郎的声音清越,他似乎精通音律,哪怕是以手指敲击,却同样情真意切,寇于烈这样的大寇,低声呢喃:“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可怜,白发生!”
这两句话,就像是看到了年少的自己,斩出一剑。
哪怕是寇于烈,也不由鼻子反酸,仰天长叹,世事艰难,他抓起了甲胄。
李观一道:“左右!”
“为将军披甲!”
“诺!”
那长发杂乱的老者伸出手臂,换上了一身布衣内衬,先是内甲,然后是重铠甲,一层层披上了,发杂乱,重又束好,一把长刀递在他身前。
寇于烈抚摸着兵器,他提起刀,看着眼前的少年人。
少年将军站在背光的地方,微笑着伸出手:“那么,寇将军,欢迎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是追逐同一个梦境的战友。”
于是麒麟将那浩大的梦分给了自己的从属。
寇于烈只往前半步,他垂首,半跪于地,轻声道:
“见过……将军。”
七十二连环寨的船只,本来是要顺势抵达东渡城的,但是却被元执否决了,这位年轻的谋主选择了更为沉稳且激进的战略——
乃是在陈国原本的渡口,大张旗鼓买了许多的老船。
五六十艘船,都极为破败。
陈国的斥候精锐窥见此景,乃回禀于陈国此刻的江南主帅,连续探索,发现是麒麟军甚至于在卖掉战马,准备这些船只,得到了结论极为直接。
“李观一所率的麒麟军,擅长于度山川而去,其中的骨干,可是来自于北国的宇文家军队,哼,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虽然趁势上下,倒是占据了许多的渡口。”
“但是根底还是太薄了,缺少水军,缺少船只。”
复又一日,元执要求宇文天显在诸渡口换防的时候,聚集于东渡城外,乃是旌旗遍野,肃杀无比,声势极为浩大,陈国将军第一次发现的时候,瞬间反应过来。
他们以为这帮子凶悍的麒麟军又要如同之前那样进行速战。
于是也点齐兵马,严阵以待。
谁知道麒麟军只是换防,宇文天显木然说一声解散。
斥候探听之后,陈国的将军几乎都气得红了眼睛。
元执又请南宫无梦率领加入麒麟军的那一些阴阳轮转宗弟子前去传播谣言,去陈国区域说【李观一已经和应国联手了,你看,就连不动明王尊大将军都在他的阵营里面】
又在应国说【李观一毕竟陈人,他和陈国打算联手进军,将应国驱逐出江南一带】
在这之后,每次麒麟军换防都是大张旗鼓,陈国的军人渐渐地习惯了,元执又让雷老蒙率领异兽军,没事儿就在对面的城池附近打猎,一开始,陈国皆极警惕,后来慢慢的,终究松懈。
虽然看上去还是警惕,但是实际上只是做做样子了。
有时候半夜游猎,对面都懒得起身。
于是一月有余,元执告知于李观一,说时机已到了。
年轻的谋主微笑道:“有大军,有流域,胜机在我,怎么会败的?更不必说,付出什么代价!”在年轻一代里绝顶的战略类军师,终于展露出自己的獠牙。
这一日,瑶光占星,观星象,卜得了月黑风高无光之夜。
东渡城外还是旌旗遍野,声音轰鸣,但是春阳城里的陈国军队都已经习惯了,哪怕是精兵,在这一个多月里面每一日都在搞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也是很难每一夜都有足够的警惕性,无人知道。
一支舰队穿过了东渡城。
顺着流域而下,于日出之前,抵达了春阳城。
而直到这个时候,被疲军之计骚扰了足足一个多月的陈国守城军士才抬起头,于朦胧火光之中,看到了水域之上恐怖的水军,一身甲胄的怒鳞龙王已腾空而起。
军势汇聚,化作了阵法,怒鳞龙王的蛟龙法相冲天而起。
宗师级别将领亲自率军冲阵。
以【苍龙主舰】负荷的巨型墨家机关弩轰破了城池守备,凌平洋,樊庆,宇文化三将分三面冲入城池,以有心算无心,日出之时,猩红色的战旗被插在了春阳城的城墙上。
麒麟军,在渡口类城池之外,拔取一主城。
凌平洋等率骑兵追击围剿,陈国冲出包围圈,却不得不后退。
陈国势力范围收缩,于此江南只剩下了一座【曲水城】以及周围重镇,陈鼎业大怒,乃下圣旨,连夜星驰而来,责令三位将军,要他们必要将李观一拿下,不得有误。
应国大帝敕令也抵达。
应国名将瞬间做出判断,选择留一部分防御城池,主力大军直接进入江南的陆地区域,舍弃水路准备在陆战决死,以免被对方的恐怖水军侵袭。
应国虽然强横,但是对于水战,并不精通。
至于此,麒麟军军势。
步战战兵并后勤一万八千五百人。
水军三万。
战舰兵团一。
乃聚众,号曰六万之众,威势恢弘,于天下南端,风头一时无两,陈国名将,应国名将,皆在同时选择了类似的战略,亦或者说,这是被逼迫的,是舍弃了水路范围,踏入陆战。
他们都舍弃了城池,因为都是名将,所以意识到了一个很致命的东西,在对面直接把持水路,又有当世一流的战舰兵团的情况下,还老老实实待在水域范围内的城池里面,就是坐以待毙。
两股兵锋,一从北侵袭而来,一从南而来。
似乎是名将之间的默契,隐隐然汇聚,化作了包抄之势,乃号十万之大军,要将步战只有两万人的麒麟军全部吞了,天下知道这样变化的人皆是看着笑话。
这就是两个大国的反扑。
唯独鲁有先大怒,却是连夜上书,要求立刻撤回驻守城防:“敌乃轻扰于我,这必然是有专门的目的,就是要让我等舍弃城防,为敌所扰,乃是兵家大忌!”
这位守城一流名将,此刻却因为关翼城之事,被直接赋闲在家。
此次的提案终究没有得到足够的看重。
陈国和应国兵锋直接冲入陆地区域,水军的作用被废弃,亦或者说,这就是元执的计策目的,但是临到这个时候,这个出身寻常的谋士却稍微有些迟疑了。
他缄默许久,询问李观一,道:“主公,此刻退去,固收城池,还可以支撑住一段时间,真的按照我的计策的话,我真的,我只是一介书生,这样的计策,我也没有施展过……”
“一旦失败……”
李观一痛快回答道:“不过只一如当初!”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先生,请下计策吧!”
元执一咬牙,他看着李观一,年轻的名将,和同样年轻的谋臣,年轻人的热血焚烧这个世界,他们几乎采取了一种荒谬的战略,同时派出了将军,去挑战了应国和陈国的兵锋。
元执手持谋主印玺,起身,朗声道:
“这一次,应国和陈国的名将隐隐配合,来包抄我等,全歼是不可能的了,目的是大胜!”
“彼大国也,我等占据此要冲之地,必然迎来一次反扑,只有以更为决然和直接的方式,将这种反扑彻底击溃,我们才有可能完成第一步的战略目标,占据江南十八州整部,遥控周围其余的十七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