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天将杀黑之时,老牛头提着一串指头大的小鱼,蹒跚着正要回家。
他劳碌了一天,路过河边一个水坑的时候,发现一群小鱼,便捉了拿草茎一条条串起来,想着回头煮一碗汤,放几粒盐,泡半碗麦饭打打牙祭。
倒不是这南关屯的鱼有多稀奇,濒着溱水,河里鱼虾鳖蟹多是的,但吃不到——不敢,因着这河里的鱼、草里的兔子、山上的野物,便是天上的飞鸟,只消得大过一个巴掌的,就都是老爷们的。
也只有这样指头大的小鱼,才敢拿回家。
老牛头走过一片芦苇的时候,里头突然伸出来一双手,一只捂住他嘴巴,一只扣住他肩膀,就把他拖进了芦苇里。
“老牛头,是我,杨小五。”
老牛头惊魂未定,听到这话,顿时瞪大眼睛。
杨信道:“别出声,我松开你。”
察觉到老牛头不再挣扎,杨信缓缓松开,说:“老牛头,我娘、我妹妹可还好?”
老牛头转过来,因着光线暗淡,看不清杨信的脸。他仔细打量,倒是看着轮廓熟悉,虽然声音好像有些变化。
他低声说:“小五,你怎么回来了?”
随即发出一声低叹:“你不该回来呀...”
便道:“伱娘...”
“那豺子,唉...造孽啊。”
杨信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
他一把抓住老牛头,声音嘶哑道:“我娘怎么了?!”
老牛头发出一声痛呼:“轻些!轻些!”
便道:“邓贵强行捉走了你家幺妹,又要把你娘强配给邻屯的老木匠,你娘一个想不开,上吊啦!”
杨信的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
他突然呼吸困难,浑身空虚,心中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只发出赫赫的嘶声,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紧接着,巨大的愤怒和仇恨蓬的燃烧起来,撑的胸膛仿佛要爆炸,双眼充血,突出眼眶,额头上的青筋如同蚯蚓一样爬动。
剧烈的呼吸声风箱一般,火热的气息冲出来,烧的喉咙发烫、嘴巴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