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道:“这听着不像人啊,你那个怀孕的男人是人吗?”
沈南皎没好气:“当然是人——不是!”
话一出口,他又后悔,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脸,脸皮发烫。幸而他脸上被薛庭笙戳了墨水,黑糊糊的一团遮掩着,脸红了也不明显。
沈南皎:“我又不是凡人,凡人的经验,应当——应当不能套到我身上。”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完自己也觉得离谱,连耳朵都跟着烧红。
但薛庭笙凝神细想,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虽然她没有说话,但看她表情,显然是信了。
沈南皎知道自己此刻本该是松口气才对,但是看着薛庭笙轻易相信自己的模样,他却并没有如自己所预想的那般感到轻松。
薛庭笙不应当是这样的。
她应当对自己的言辞百般怀疑,她应当苛责自己虐待自己哪怕打自己一顿——而不应当是现在这样,因为一个误会然后轻易相信了自己的胡言乱语,为一个不存在的孩子宽容自己优待自己。
身边的少女已经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王嬷嬷身上。
虽然因为本子被自己抢走而不需要做笔记了,但她并没有因此就走神发呆,而是仍旧很认真的在听王嬷嬷讲话,不时提出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地方。
她那样认真。
若薛庭笙一如以前他们针锋相对时那样,沈南皎还能肆无忌惮将她的轻信当做一场笑话。
可她认真对待甚至在努力负责。
这让沈南皎心底涌起愧疚。他或许不应该对薛庭笙撒那样愚蠢又荒谬的谎。
薛庭笙并非他片面认知中那样全然卑劣冷血,她和沈南皎以前认识的许多同门亦有相同之处——性格或有缺陷,但性格底色却十分正向。
沈南皎可以骗一个冷血残暴杀人如麻的讨厌鬼,却无法骗一个会轻信他人谎言买夜宵还老实付钱的半文盲。
了解完自己想问的问题后,薛庭笙抬手一点王嬷嬷眉心;王嬷嬷一个机灵,猛然自恍惚梦境中惊醒。
她一下子站起身,表情还有一些茫然。
刚才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是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梦的内容了。
正当她立在凉亭中努力回想那个模糊不清的梦境时,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口中嚷道:“王嬷嬷不好了不好了!表小姐回来了,夫人喊着什么绝不做替身之类的话,就要收拾东西回娘家,老爷这会儿正在砸东西呢!你快去看看吧!”
王嬷嬷一听,立刻把那个古怪的梦境抛之脑后,“天娘奶耶!谁把表小姐放进来的?这下府里又要闹得天翻地覆了——管事呢?管事的去哪里了!”
县令府邸热闹起来,但那热闹已经和薛庭笙沈南皎无关。
两人沿着墙根往外走,路过那家冰镇汤圆,沈南皎买了两碗,和薛庭笙一人一碗。
薛庭笙专心吃汤圆,并不多想其他事情。不过因为刚才已经吃过一碗了,所以第二碗就吃得慢。
沈南皎也吃得慢,但是因为心里想着很多事情。
他咽下嘴里那口汤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敢去看薛庭笙,只是盯着自己的汤圆碗道:“你很想要一个孩子吗?”
薛庭笙:“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