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花轿里的新娘

人类的原始恐惧主要来自未知和死亡。

人人都怕死,面对死亡,恐惧是无可厚非的。但死亡这事儿是自打人出生就注定需要面对的。人类经历了三四百万年的进化,对于这个命中注定的事情,已经有深刻的认知和部分的免疫了。不信邪的秦始皇,曾以举国之力追求长生不老之术,可他49岁就走了。现在,随着生活水平和医疗手段的提高,人们的寿命越来越长了,百岁多的老人也不在少数,但绝大部分人还是超不过三万天的定数。既然大家都要死,既然只是方式和时间不同罢了,人们除了认命别无他法。虽说人们都恐惧死亡,但这种恐惧却不会时时出现,这种惊吓不会伴随我们的整个生命周期。牙牙学语的娃娃不会明白死亡的含义,死亡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搞不懂的词汇。青少年就算了解也不会在乎,他们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死亡离他们太过遥远。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虽然人生过半,虽然也会考虑这个问题,但疲于应付生活的他们根本没有时间纠结于此。就算是老年人,他们大部分退休生活十分丰富,只要身体没有大问题,他们也不会过多的忧虑。总之不到生命的尾声我们还感觉不到这种压迫式的恐惧。我一直认为长生不老这种东西如果真的存在,那生命就失去了其意义。设计人类的那神秘力量肯定是综合考量后才制定可现在的这套规则,他们最了解自己的产品,创造之初就故意留下了相应的设计缺陷!让人生病是为了让我们知道健康的重要,让人死亡是为了让我们知道生命的珍贵。

所以死亡的恐惧并不是最可怕的,世界上最可怕的是未知的恐惧。

与一条毒蛇面对面确实令人害怕。但更可怕的是,不知道暗中窥视的它藏在哪?斯皮尔伯格的恐怖片《大白鲨》为何经典?整部片子几乎没有大白鲨的身影,偶尔看到的也是一晃而过的镜头,甚至到了结尾我们都没有看到它的全貌。但紧张恐怖的气氛却贯穿始终,面对这个看不见的杀手,人们不知道它在哪里,不知道他的样貌,不知道他何时对你发动致命一击。对于未知的恐惧人们会用想象力去添加,可能是这,可能是那,可能存在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但恐惧随之而来,恐惧来自这些猜测,恐惧来自人们的内心。

恐惧本身比恐惧更可怕!

而我,现在就在经历这种未知的恐惧!我从没见过这种“人”。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是神?是鬼?还是妖魔?我不禁怀疑,世上有这些东西吗?

有研究说,鬼神之说就是原始人对大量未知的恐惧产生崇拜而生,那都是古人的臆想产物。对于声称见到过鬼神的人,我们都把他们归结为神经病,因为大部分人没有看到过。看不见就真的不存在吗?分子到原子到量子。。。。。。。这些都是科学家研究出来的,我们哪个能用肉眼能看到?

由于现代科学的局限性,直到现在,科学家们还在争论着灵魂的存在与否。而且又有着名科学家出来说科学的尽头实神学。这算什么?神存在的话,那鬼怪也就有可能也存在了?

好奇的念头早就一闪而过,剩下的只是巨大的恐惧。我没有觉得遇到的是童话王国中的小人,我只是感到害怕,我的整个世界观都在倒塌。我就像个坠海的旅客,绝望的看着远去的轮船。天空布满了乌云,巨大的闪电从天而降,炸裂之后海天混成了漆黑一团。在巨浪的拍打下,脚下的海水仿佛失去了浮力,一个劲的要把我吸进那无底的深渊。在那漆黑的海底,有无数未知的恐怖怪鱼排着队等待着将我吞入肚中。

我想逃离这里,但整个身体却僵硬无比,我想闭上眼睛,但眼皮仿佛消失了一般。我就像一只与毒蛇对视的青蛙,一动不动的被禁锢在那里,只能任由命运抉择死亡的时间。

这时候那顶精致的小花轿正经过我的车轮后侧。花轿不是电视上常见的那种围着红色绸缎的简易竹轿。整个轿子用的都是古朴的棕红色木头制成,朱漆上贴金涂银。光看那四个轿夫抬的样子就知道这轿子分量不轻。轿顶是四方四角出檐的宝塔形状。红色的轿顶下面,四个边檐采用透雕刻画出复杂精美的祥云等图案,精美的浮雕龙凤飞舞其间。轿箱四周雕满了各色的富贵牡丹,中间描着金边的红色禧字十分醒目。鲜红艳丽的绫罗绸缎围绕四周,加上红色绣球的点缀。这简直是一座古朴精美的佛龛。

我大气都不敢出,愣愣的看着它们,盼着它们从我眼前消失。

这时,面对我一侧轿子的小窗帘突然被掀开了,从里面伸出一个绣着金线的红盖头。接着红盖头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慢慢被掀开,一对水灵灵的圆眼睛好奇的向四周张望着,眼睛清澈明亮,波光流转。从那张清秀稚嫩的面孔上看,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还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少女。

那少女左右张望了一会后,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向我这里望过来。我与她四目相对,不知为何,面对这个比我小很多的小人儿,我的瞳孔急速的收缩着,浑身开始颤抖起来。她笑嘻嘻的脸孔先是一愣,接着变得狰狞起来。樱桃小口慢慢变大,然后整个嘴巴一点点凸了出来。原本像编贝一样整洁洁白的牙齿变得尖利异常并且闪着寒光,原本细嫩白皙的面庞上也钻出了无数黄色绒毛,那一对波光流转的大眼睛此时亮如车灯泛着的绿光。恶狠狠的盯着我的已然不是那个少女,而是一直黄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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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我了?”幽幽的声音不大,但却像有人在耳边低语,耳根仿佛有热气吹入。巨浪将我卷入黑暗冰冷的海底,海水将我彻底包围挤压,让我无法喘息。冰冷刺骨的海水激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吸走了我所有的体温。我瑟瑟发抖,我心脏狂跳不止,当我的肺部耗尽了最后一丝氧气的时候,我大口喘息着,紧接着像女孩子一样发出了一声惊叫,然后疯了似的骑车往前冲去。由于惊吓和慌张,没骑几下就摔倒了。当我扶起车子后,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再次跳上车子,于是我只能歪歪扭扭的推着跑。我不敢停留,也不敢往身后看,我能清晰的感到那恐怖如野兽的眼睛里射出的两股冰冷的目光。那幽幽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她仿佛就在我背后紧紧跟随。

还有十米就能跑出这个棚户区了,主路上一闪而过的车灯给了我希望。我加速狂奔,但不知为何自己却像在跑步机上一样,始终无法跑到路口。

“你跑不了了!”那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

当我迷迷糊糊张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白色,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但当我看到床边哭红了眼睛的母亲时我安心了。母亲一定是看到我睁开了眼睛,她露出了激动的神情,急忙回头不知道跟谁说着什么。可当母亲回过头来的时候,她却突然变成了那个少女,虽然那是一张很美丽的脸,但我却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恐万分。我想喊叫,但我浑身无力,连张嘴发声这简单的事情我都无法做出来。我从她那大而明亮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因惊恐而变得扭曲的脸,然后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我晕倒在了路边,幸好被路过的同学及时发现了。到医院后我一直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了却一直处在某种癫狂的状态下,口中胡言乱语,发烧最高到了四十多度,这可把爸妈和医生吓坏了。医院又是验血又是CT的,却怎么也查不出病因所在。吊针也打了,退烧药也吃了,可烧就是不退。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昏迷和癫狂之间随机切换着。当病危通知书下给爸妈的时候,爸妈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求医生救我,但医生们却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也不知道谁当时说了句,这孩子莫不是中了邪了?于是我才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迷迷糊糊中,我记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家里。屋里烟雾缭绕,人影不停的晃动。其间我看到了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后来突然传来了叫喊和杂乱的声音,然后我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耳边低沉的诵经声让我内心十分平和。

“没事了小施主,闭上眼睛再睡会儿吧。”眼前一位慈祥的老僧人和善的对我说道。

看着眼前的老人,连日来的恐惧一扫而空。我眉头舒展,身体越来越放松不知不觉沉沉的睡着了,感觉从来没有睡的如此踏实,如此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