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凉意渗透骨髓,巩素军在静谧的深夜中持续疗伤直至月挂中天,左肩的创口已渐渐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然而断裂的腿骨却非一时半刻所能复原。张霞为他购置的人阶中品丹药仅余一枚,经由他体内幽邃的黑色元力加持,也仅仅够压制住伤情,远未达到痊愈之效。
深宵时分,万籁俱寂,蒋府这个白日里热闹非凡的大宅,此刻已被夜幕吞噬,归于沉静。巩素军缓缓睁开双眸,目光中透出一丝坚毅。
他艰难起身,单腿撑地,蹒跚至内室,取来一块干瘪的肉干,就着清冽的井水,细细咀嚼。食毕,他凝聚起一缕黑色元力,引导其游走至左耳周围的细密经络,霎时,周遭细微声响皆被放大数倍,他的听力变得异常敏锐。
一阵谛听后,确认无人潜藏暗处窥视,他便从床单上撕扯下几条布片,仔细地将断裂的右腿与一块短木板绑缚固定,依靠着这简易的支撑,踮起脚尖,手持木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迈向门外。
今日那场当众折辱,以及随之而来的风波,即便蒋家中有人心怀不轨,短期内也必不敢轻举妄动。离开蒋府,今夜无疑是最佳时机,否则日后再有耳目监视,逃脱的机会将渺茫无比。
西门有守卫值夜,西院更有巡夜的武者,若巩素军腿脚无碍,悄然溜出自然不在话下。幸亏此刻夜色正浓,那些巡逻的守卫也难免懈怠,蒋家的权势之大,寻常蟊贼哪敢轻易涉足这片领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巩素军使尽浑身解数,终于来到了蒋府西墙之下。他不敢从戒备森严的西门离开,唯一的出路便是翻越高墙。
“黑色元力,赐我力量!”
面对眼前这足有六米之高的坚固围墙,巩素军紧咬牙关,将一缕黑色元力灌注于右脚,随后猛然一蹬,整个身躯宛如脱弦之箭,腾空而起。他将木杖叼在口中,双手则激荡元力,在墙上迅速攀抓,借力向上攀升。
“嘭!”
就在身体即将触达墙顶,向上的冲力将尽之际,他迅猛地掏出从陈晓蓉那里夺来的青色匕首,深深刺入墙砖之中,利用这一瞬的借力,身形一扭,翻过墙头,再一个翻身,跃下另一侧。
翻越高墙虽看似简单,实则下落更为凶险。巩素军的身体骤然下坠,因一条腿重伤在身,平衡感全失,既要避免左腿二次受伤,只好让右腿先行落地,随即迅速抱起伤腿,踉跄向前狂奔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里,寻找新生。
“嘶嘶……”
尽管巩素军已经竭尽全力用手紧紧护住那条受伤的腿,但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仿佛刀割,痛得他冷汗涔涔,顺着苍白的脸庞滑落,全身因疼痛而不自觉地抽搐。他仅仅休息了片刻,强忍着锥心之痛,便奋力撑起身子,依靠着手中的粗糙木棍,踮着脚尖,以一种近乎踉跄的步伐,急切而又谨慎地朝着武殿深处蹒跚前行。
在巩家,有一条铁律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所有家族子弟的头顶——不得无缘无故外出,更严禁未经家族许可擅自离开飞羽城。一旦触犯,即刻被视为背叛家族,面临的是整个巩家的追讨。叛族之罪,轻则终身追捕,重则由武堂弟子执行追杀,甚至任何家族成员在发现其踪迹时,都有权立即格杀勿论。
上一次,巩素军在外避世三月,全赖荣管事巧妙掩饰加之自己在家族中地位低微,才得以侥幸免祸。但如今,他的行踪必然引起更多关注,一旦消失的行迹被察觉,巩家的追捕令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这一切,巩素军心中明镜似的清楚,然而今夜,逃离成了他唯一的生路。否则,面对江云石、江云蛇,乃至江云山的重重杀机,他唯有死路一条……
武殿,成了他唯一的避风港,只有那里,巩家的势力难以渗透。未来何去何从,巩素军心中并无确切答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首要之事,便是保住性命。昔日,他尚对巩家怀抱一丝幻想,多次动念与小奴张林蒂亚远遁他乡,却又顾虑重重,一旦叛族,不仅是颠沛流离的命运,更有大长老的名誉将毁于一旦。而今,心如死灰,为了生存,为了张林蒂亚,他不得不选择这步险棋,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