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本心,才能走得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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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寒,河西也在下秋雨,潇潇一日后就云收雨住,但西部的鄯善、焉支二州的秋雨却已经连续下了五日,而且是暴雨。
这是西部罕见的秋季暴雨,暴雨引发了洪水,从天山南麓流下来的的白河水泛滥,又往南与孔雀河交汇泛滥,沿岸的鄯善州、焉支州的二十七个村庄、三个市镇、两个县城、四个牛羊马牧场都淹没在洪水中。
河西道的西部向来是防春末夏初的融雪汛,因秋冬季节枯雨,几百年都没发生过秋汛,这回突如其来的暴雨引发的洪水将官府和百姓都打了个懵头懵脑,洪水凶猛,卷着泥沙咆哮而来,一下就淹没了村庄县城和牧场,短短五日,就有数千百姓死亡或失踪在洪水中reads();。
所幸河西道历年防融雪汛已经有了经验,防汛司是道级官署,按大唐《防汛律》在汛期前后有权临时调集道内军兵财物,关防文函下去,大半个河西都动起来:转运司支拨银钱,调粮发运,大都督府下令河西军中军抽调五千士卒分别奔赴鄯善、焉支抗洪,相邻的高昌、且州、海州三州折冲府接到防汛司的关防文函,立即抽调府兵分别赶往二州,联合鄯善、焉支州的府兵,组成抗洪抢险队伍。鄯善州、焉支州的刺史府也马不停蹄的运作,征调当地民力物力,组织抢修堤坝和救灾事宜。
受灾最重的是鄯善州,有十七个村被大水冲没,还有邻河的两个市镇,州城也受到洪水侵袭,幸被堤坝挡住。这些堤坝都是按融雪汛的标准修建,但哪年的融雪洪水都没有今年的“秋汛”凶猛,洪水咆哮着,呼啸而来,奔腾过去,一次又一次,很多堤坝就决了口,因鄯善州城处于白河支道,不在主河道,才没有决口,否则早前两天就被大水冲入了。但暴雨持续五天,支道水位越来越涨,又有泥石流,城外的大坝已经出现了两处塌方,还有多处险情,抗洪队伍紧急增加两千人,大堤上人头涌涌,穿着军服的短褐的麻布袄的各色人都有,吆喝声号子声不停,军队和武馆的武者以及武学的武学生都处在险情最严峻的地方,冒着暴雨,将沉重的竹笼石头挟着劲力准确的投入缺口处,再由普通队员用沙包垒起沙墙,人们的汗水都混着雨水滚落……在这降温到只有七八度的寒冷天气中冒着暴风雨抢修堤坝真是一个考验,有的人扛着沙包就倒下,立即就被后勤队伍抬下去,灌生姜水、糖盐水。
大坝南端的高地上有一座河道所巡守毡棚,此时棚前立着一柄圆木撑着的赤色油漆伞,伞下人影幢幢,不时有人奔走来去,或汇报或领命。堤坝上的军民百姓疲累时就不由自主望向赤色伞,看见伞外□□立着的大纛,心中就似有了主心骨,又冒出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赤色大纛上绣着斗大的“萧”字,如赤色火焰,飘扬在暴雨中。
堤坝上的军民都知道,世子就在那里。
河西萧氏的世子,兰陵萧氏的世子。
人们已经习惯了,无论战争还是灾难险情,永远都有这么一面大纛立在河西人的背后,□□,永不倒下,坚定,永不后退。
这面大旗就是河西人的精神支柱。
支持他们度过任何艰险。
两百年来,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
因为兰陵萧氏,永不倒下,永不后退。
赤色大油伞下固定着八盏玻璃风灯,将暴雨下的昏暗照得光明。萧琮穿着鹘衔瑞草的世子裘袍,头上戴着世子金冠,硕大的南珠嵌在冠中莹莹发亮,站在伞下给人明亮的感觉,仿佛暴雨中永不黯淡的珠光,给人温暖和信心。他在世子袍外穿了件绿头鸭绒油衣,脚上是一双鹿皮高筒油靴,正一边听着官员说话,一边望着远处咆哮的洪水,目光温和又沉静。
此时他临时兼着防汛司副都指挥使的职任,坐镇受灾最重的鄯善州,就近协调指挥抗洪事宜,昨天傍晚才急驰抵达州城,今日一早就在刺史与河道官员陪同下巡视河堤。
河道官员汇报堤坝情况后,刺史说起本州的受灾和救灾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