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徐恪也能明白,他如今还是一个钦命的要犯,身犯“十恶不赦之罪”,这位贺茂忠行也只是得了皇帝的允准前来探望而已。若徐恪就这样径自出门回府,让贺茂如何向皇帝与沈环交代?
若不想让贺茂变成一个劫狱犯,此时,徐恪仍然得呆在牢内。
徐恪叹了一声,只得颓然坐倒于地,他自然也不愿连累这位故友。
贺茂安慰道:“徐兄,你们的皇帝托我转告你一句话。他说,只需等到他与慕容小姐大婚之后,你就可以平安回家……”
“这……”徐恪又霍然起身,绕着牢房内疾走不休,他忿然道:
“贺茂兄,我徐恪俯仰于天地之间,纵横于四海之内,岂能靠一个女子的牺牲,来换取自己的苟且活命?!”
此时,他心中既悲且愤,心道你李祀不是认定了我是一个魔族内奸么?还说我是“大奸似忠、大恶似善”之人,怎么……如今为了一个女子就可以将此前的定罪全部推翻?还让我“平安回家”?!可笑而可笑!原来,你们一个个心里都清楚得很,我根本就与那些魔族毫无瓜葛!这前前后后无非就是一场阴谋!
贺茂忠行也来回踱了几步,心中思忖了片刻,说道:
“徐兄,你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既不用你离开此地,又能阻止慕容姑娘明日进宫?”
“这个……”徐恪焦急地在牢房内走个不停,一时间,他心中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计策。
他心里寻思,若自己不出此门,那就只能寄希望于胡姐姐与怡清她们劝说嫣儿。或者,他可以让贺茂忠行前往徐宅代为传话,说是自己的意思,让嫣儿明日切切不可进宫,让她们只管自己远走高飞!
可是,嫣儿的个性他心里最清楚,她虽外表看上去柔弱,内里却异常刚强。一旦她所决定的事情,任谁都改变不了。恐怕,不管是贺茂忠行,还是胡姐姐、清妹、子贝她们,再怎么相劝,都是无济于事。
……
……
几乎与此同时,在徐宅内的鸿鹄居内,果不出徐恪所料,胡依依、怡清与姚子贝她们,都在苦苦相劝慕容嫣,让她明日不要进宫。
怡清道:“三妹,你怎能答应那狗皇帝,做他的老婆?!那狗皇帝居心不良,对徐大哥如此使坏,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还主动将自己送上门去,你这不正好遂了他的愿么?”
姚子贝也急道:“是呀,三姐!二姐说的对!你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这一辈子可怎么活啊!”
胡依依心焦道:“三妹,你今日刚刚进宫,皇帝明天就要行册后大典。他这么着急,定然是早有预谋,咱们不可中了他们的奸计!你明天先不要入宫,咱们且等一等再说!”
慕容嫣垂首叹道:“大姐,陛下已发布了旨意,朝臣和百姓们都已知晓,明日不进宫怕是不行了……”
胡依依道:“实在不行,我们索性来个连夜出门,一走了之!我看呀,这长安城,真的不是个好呆的地方!”
怡清与姚子贝也附和道:“大姐说的对,咱们索性离开长安,一走了之!”
慕容嫣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们走了,无病哥哥怎么办?”
怡清道:“这病木头身上有一颗灵珠,能带着他随意穿梭时空。他只需到时候发动真气,自然能平安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其实,他也早该回去了……”
慕容嫣道:“我听宋大人讲,无病哥哥此时被关在诏狱中,双手双脚还有脖子全部被铁链拷住。他浑身都已动弹不得,又如何催动灵珠?况且,那沈环也不是个好货!他若暗中使坏,无病哥哥不用等到三日后,眼前就有性命之虞!”
怡清道:“不如,我这就去诏狱,先将徐大哥给救出来,然后,咱们再离开长安!”
胡依依摇头道:“不行!这样太危险了!眼下小无病的牢房外必然是重重把守,沈环的功夫也非泛泛之辈。你若一个不慎,难保伤着自己,万一你有个闪失,小无病必然不能安心……”
怡清急道:“可是……大姐!三妹若就此嫁入深宫,这件事叫徐大哥知道了,他又……怎能安心?!”
“……”胡依依也已说不出话来。
“大姐,二姐,四妹,你们不用劝我了!”慕容嫣决然言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如今,不要说深夜劫狱,就连咱们的宅子外,都已被卫兵给重重围住了。恐怕,从宅子外到城门口,陛下也没少派人盯着。咱们都不要冒险,明日,我一定要进宫!”
“三妹!……”怡清还要再劝,却被慕容嫣摆手止住。胡依依、姚子贝与慕容嫣相处已久,皆知慕容嫣脾性,知道再多言也是无益。众人不由得低下头,脸上尽是悲戚之状。
慕容嫣却仰起头,笑着对三位姐妹说道:“大姐,二姐,四妹,你们该为我高兴才是!我进宫毕竟是去做皇后的!这以后,我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我呢!呵呵呵……”
笑着笑着,慕容嫣的眼中已噙满了泪
花。
……
众人散去之后,慕容嫣躺倒在自己的木床上,她侧身凝望着窗外,此时星月同辉,夜空中清润无比。世界已不再魔化,天地已恢复如常,然而她此刻,心中的悲伤、眼里的泪水却如深谷的山泉一般,汩汩而出,一刻都不能歇止……
她呆呆看着夜晚的星空,心里头默念道:
“无病哥哥,你放心,我这一生只喜欢你一人。等你平安出狱之后,我就立时自尽,绝不让那人沾染我清白的身子!”
“咳!无病哥哥,只可惜,我与你做了这么长久的夫妻,你却一晚都未曾与我同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