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孙勋他……死了!”秦建勋笑着回道。
“哦?孙勋竟然死了?”李祉放下了汤碗,起身又反问了一句。
秦建勋道:“殿下放心,孙勋确是死了!据我青衣卫的内线禀报,他是今日一大早就死的。”
李祉问道:“他……是受不过刑具,自己死了?”
秦建勋道:“孙千户的功夫,殿下又不是不知道,一般的刑具怎能要他的命?再者,青衣卫里的手段,也不会把犯人上刑就给上死的。”
李祉奇道:“那么,他是被别人弄死的?你不是说,昨日那晚白粥,孙勋没有喝到么?怎么,他今天又……”
秦建勋忙摆手道:“殿下,不是昨日那晚白粥,那碗粥到最后反被这送粥的奴才给喝了。今日刺死孙勋的那个人,殿下,你猜是哪一个……”
李祉不耐烦道:“你就别跟本王打哑谜,本王这一碗羹汤可都要凉了……快说,到底是谁?”
秦建勋脸露一股兴奋的神色,说道:“殿下,今早一剑刺死孙勋的,就是那个青衣卫百户,徐恪!”
李祉又拿起那碗“玛瑙千鱼羹”,兜了一勺放入口中品尝,缓缓说道:“竟然是那个徐恪!他为何,要去刺死孙勋?”
秦建勋道:“听说这一次在西峡口,他本是钦差的护卫,被孙千户当场打得受伤昏迷。今日,他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便一剑刺死了孙千户,想必就是他挟私报复吧!”
李祉冷笑了几声:“可笑啊可笑!到最后除掉孙勋的,竟是我四弟的手下!这孙勋被抓之后,害得本王最近几晚都没有睡好。今日,托我四弟的福,我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这也……着实太可笑啦!”
秦建勋也道:“那魏王调教的都是什么货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徐恪小小年纪,毕竟没什么见识,竟为了一己私愤,公然刺死了孙勋这唯一的一个要犯!如今,孙勋一死,这案子便死无对证,殿下,自今夜起,您终于能高枕无忧啦……”
李祉也不禁感叹道:“说起这个徐恪,本王忽然想起,三天前,本王还煞费苦心,让你派人去杀了他全家。可未曾想,他今日倒还帮了本王一个大忙。看来,那一晚,你没有将他除掉,本王非但错怪了你,还得感激你呀……”
秦建勋脸色甚为尴尬,他知这位主子时常说一些反话。此时楚王这一番话的意思,与其说是嘉奖之语,不如说是责怪更来得贴切。当下他便说道:
“殿下,这徐恪为报私仇,竟敢公然在青衣卫诏狱里刺死钦命要犯。依我大乾律令,这可是死罪!属下明日定要狠狠参他一本,叫他不死也脱一层皮!”
李祉不禁仔细看了秦建勋几眼,心中的感觉极其复杂。他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摆了摆手,淡然说道:
“算啦!你就别去参他了吧……”
“殿下,据属下揣测,他青衣卫的沈环若知此事,必定护短。到时,沈环在皇上面前来一个‘和稀泥’,皇上心软,此事便多半不会追究了!殿下,这徐恪毕竟是魏王的一个羽翼,若能趁此将他剪除了岂非更好?”秦建勋又上前一步,恳切言道。
李祉脸色一变,微露不悦道:“建勋,你今日怎地这般没了规矩!此事还要本王再说第二遍么!”
秦建勋没料到楚王竟会为此动怒,慌忙躬身施礼道:“请恕属下孟浪!殿下既然决意放过徐恪,属下……属下自当遵命!”
话虽如此说,这秦建勋心中却兀自暗叹道:“你楚王什么时候也会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我三天前派了八个军中高手,却铩羽而归,连带这八人都一去无回,对方武功之高、实力之强可想而知。如今,你不趁着对方犯错,往死里整他,等错过了今日,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那秦建勋心中虽不禁摇头,却也着实误会了楚王的意思。李祉心中虽不齿手下的行径,但欲成大事,何拘小节?无论何时何地,李祉的胸中也断不会现出什么“妇人之仁”……
李祉深知他父皇的心意。此次他派孙勋行刺魏王,行的本是一招险棋,赌的就是他父皇不日就要龙驭宾天。到时,皇帝一旦驾崩,他楚王又是长子、又是唯一的九珠亲王,就算父皇没有传位诏书,这新皇帝的龙椅自然也非他莫属。可现如今,他愈来愈明显地感觉到,父皇的身子骨还健朗的很,之前自己所判断的都不过是些假象而已。
孙勋被
抓之后,李祉清楚地感觉到,他父皇早已查知背后的主谋便是自己。这几日,非但他楚王府的周围,甚至于连长安城北的泾阳大营、城西的武功骁骑营、城南的神武军,都发现了青衣卫布下的眼线。他这里的一举一动,父皇都清清楚楚。他父皇之所以没有动他,或许是念着父子之情,或许还是想给他一个幡然悔过的机会。
这几日,李祉正苦思冥想着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到他父皇那里去剖明心迹,甚而“负荆请罪”都可以。今日竟然听得孙勋已然被人刺死,这一下,真是天助他也!孙勋一死,刺杀钦差之事便告结案。父皇本就不想动他,从此就算想动,也找不到任何理由。那他李祉,就连这“负荆请罪”的工夫也就可以省下了……
李祉现下最想做的,就是赶紧让孙勋这件事过去,从此再也无人提起。若听任秦建勋之言,还要紧紧抓住孙勋之死不放,万一大起风波,又查出了一些“不该查出的事”,那么到时候,局面就更加不可收拾了……相对于可能出现的巨大风险,这区区一个百户能不能除掉,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笑秦建勋一个三品大员,枉为楚王手里的第一号心腹,却丝毫不察李祉胸中的这一番大局……
“殿下,如今孙勋已死,那个……康有仁,还要不要留?”秦建勋又向李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