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先是温言宽慰了吴觉人一番,随后就询问这位老管家,你家老爷遇难之前人在何处?当时他为何身边没有一人相陪?吴老爷在杭州府为官之时,可曾得罪过哪些人?他在杭州做官,是不是遇上了诸多难事?
吴觉人喝了一口茶,理了理头绪,这才将自己所知,尽皆向徐恪缓缓道来……
依照吴觉人所言,前任知府吴文龙原本在京城为官,好好当着他的领侍御史一职,年俸虽不高,好在妻贤女慧,一家人倒也清贫自守,其乐融融。
自去年秋月,洪文堂死后,魏王便推举吴文龙出任杭州知府,起初吴老爷并不愿去杭州为官,怎奈毕竟是魏王殿下推举,他又怎敢抗逆?
吴文龙自知此去杭州,前路必定凶险,是以就将发妻夏氏与独女吴晶晶都留在了长安,只是带了老仆吴觉人一个,孤身前往杭州任职。
到了杭州城之后,果不出吴文龙所料,整个杭州府官员,尽是些贪墨之人,且官场上下均是官官相护,沆瀣一气,从里到外都已坏透,他家吴老爷有心整顿吏治,但苦于势单力薄,一时间竟无从下手。
起初,吴老爷刚到杭州之时,便有人不断向老爷送礼,无论金银珠宝、玉器古玩还是整箱的银锭、成捆的银票,甚至是青楼名妓、红粉头牌,都有人将之送到府衙内院的隆兴居中。不过,吴老爷始终清廉自律,不为所动,不管是何人所送,送者为何,一概“原封不动”“原样退回”,到后来,老爷为明心志,还将那些送礼之人尽都打骂出门……
久而久之,吴知府“刚愎自用、不好相处”的名声也就越传越大,而隆兴居门前的送礼之人也越来越少,渐渐地便销声匿迹。
从此之后,吴知府在杭州城内的每一步路,便都是举步维艰。他的每一条政令,都无法即刻施行;他的每一项官员任免,均遭到了上司驳回;他的每一份发给百姓的文书布告,都被下属曲解误导;甚至于,他想整理一下知府大牢内的冤案,都无法改动丝毫……
整一个杭州官场,似乎都在跟这位新任知府作对,他所面临的窘境,已不能用“寸步难行”来形容。
而魏王殿下曾千叮咛万嘱咐的杭州盐税,吴知府也是毫无办法,只因签发盐引之权,本不在杭州知府,乃是在官高一级的江南道经略使司手中,他管不着盐引,就无法掐住偷漏盐税的命门,是以吴老爷对着巨额亏空的盐税数目,几度只能仰天空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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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吴知府为官接近一年,却吏治不能整,税银不得收,几乎毫无政绩可言,而杭州府辖下一干属员皂吏,却打着知府大人的名头,到处横征暴敛,坏事干尽,以至于弄得民怨沸腾,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皆以为杭州城又来了一位大贪官,说起“吴文龙”这三个字,都恨得牙痒。
吴老爷在如此艰难的境遇之下,早已是心力交瘁,连头发都已白了一圈,他心知自己委实已无法胜任这杭州知府一职,于是便兴起了辞官归隐的念头。可正当吴老爷提笔欲写辞官折子的时候,京城里却送来了魏王殿下的书信。
原来,此时大乾国库空虚,户部库银已然所剩无几,朝廷业已发不全百官俸禄,而北地边关尚需大量军饷,山东与山南四道还需大量银子赈灾,于是魏王李缜亲笔写来书信一封,除了勉励他要好好办事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向吴文龙催要税银……
如此一来,吴老爷可真是进已不能,退又不得,当真是两难之甚也!
说到这里,徐恪不禁插口问道,你家吴老爷怎地就成了一个孤家寡人?难道说整个杭州府,竟无一人可用么?就算是整个杭州官场均已烂透,总也找得出一二正直之人吧?前几日我见那位杭州府同知卢虚舟,看着便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难道说那卢虚舟也是一个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