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原因多了。”
……
……
君羡与明月坐在自家的前厅内,一边饮酒吃饭,一边随意闲话,自然全未曾留意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青衣卫都督府的公事房内,沈环与杨文渊却均未下值,这两人坐在一起,正为一件异常棘手的事,伤透了脑筋。
原来,一连三月,长安城街角巷落中,每到子夜时分,总会出现几个面部焦黑、浑身蜷缩的死尸,这件案子令朝野皆惊,皇帝虽命赵王李义牵头,并出动了大乾最为机要的几个衙门合力破解此案,然至今一直未破,此案元凶也一直未曾找到,为免长安百姓人心惶惶,皇帝又命沈环暗中将那些“焦面黑尸”全部处理,不令外人看到。
沈环与杨文渊虽每夜都派卫卒将那些黑尸尽数收拢,然后都拉到城南的化人场全部烧掉,奈何这两日黑尸的数量竟越来越多,最多的一个晚上,长安城竟一夜出现十二具“焦面黑尸”。若长此下去,黑尸命案怕是遮掩不住,要是百姓们知道真相,势必又将引起一片巨大的恐慌。是以,沈环今日将杨文渊叫到了都督府,紧急商议这化解之策。
十天前,沈环与李君羡闲谈时曾经说起,在长安城南四十里外的乱葬岗中,有一个几十丈宽的大坑,里面重重叠叠竟堆满了数百具黑尸。沈环闻听这一消息后不免惊讶不已,次日他就派杨文渊带了大批卫卒前往查看。
杨文渊仔细搜查了乱葬岗周围十里之地,发觉果然有这么一个宽约二十丈,深约五丈的大坑,此坑似乎原本就已存在,大约是前朝古战场上的一处屯粮之所,数月前却被人又往下挖深了几尺,还将大坑周围的泥土夯实了一些,显然,这些挖坑之人,是有意要在深坑内“储藏”黑尸。
杨文渊见坑内整整齐齐堆满了数百具“焦面黑尸”,然而奇怪的是,时值六月仲夏,天气已是分外炎热,加之这几日又不时降下大雨,深坑内还汇聚了不少雨水,按理腐尸积水又经曝晒,自当恶臭无比,可大坑中却并无多少异味。
杨文渊下到深坑里,仔细查看了黑尸身周,发觉那些黑尸与他们之前在长安城中半夜见到的黑尸几乎一模一样,无论最上的一层还是被放置于最里的一层,所有的黑尸虽形状各有不同,但均没有任何腐坏之象。
这些黑尸好似都经过了特殊处理,无论放置多少时日,都不太会腐坏。
而且,杨文渊又看了看大坑四周的足迹,以及黑尸摆放的形状,他心里便有了一种猜测。
这个大坑在前朝两军对垒之时,听闻就被当做了某一方的“屯粮之所”,现如今,好似又被人当做了“屯尸之地”。而且,这些囤积在一起的“焦面黑尸”,还不断在被人运走,这一处大坑无非是黑尸的中转之处。
会有谁将尸体当作了货物一般,不断搬来又运走呢?江湖中也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邪乎诡异的门派呀?
杨文渊心中思忖了半日,却还是找不出答案。他转念一想,不管怎样,只要暗中设伏,想必就能找到那些运尸之人。
于是,他叫来两个掌旗,命各自带着四十名精干卫卒,轮流于乱葬岗周围布下埋伏,单等那些运尸之人现身,则立施抓捕,且尽量要留下活口。
只是,这一连九天过去,乱葬岗中竟一无所现,无论卫卒们日夜蹲点,于周围遍布暗哨,却连一个活人也未曾发觉。
除了在六月初六那一晚,有南安平司的暗哨来报,说见到两个老者,身形一高一抵,半夜里在一处孤坟上坐着说话,也不知他们说了何事。当时负责带队的掌旗,见两人一直未曾走到大坑边,是以也一直不敢惊动,到了最后,那两人却眨眼间消失不见,身影就如鬼魅一般,当时那负责蹲守的掌旗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甚而有卫卒还以为是真的鬼魂来此巡游,竟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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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渊得此消息后,自然就向沈环禀报,可沈环对此却不以为然,只道那必是一些江湖人物深夜来此密会,他们未曾走到屯尸大坑边,想必就与黑尸命案无关,沈环令杨文渊不必费心去查此二人,还是要仔细盯着那“屯尸之地”,无论如何,也要等到那些运尸之人现身。
……
此刻,沈环与杨文渊业已商议了良久,可还是商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杨文渊就献策道:
“沈都督,这黑尸命案,皇上既已交给了赵王,咱们又何需如此上心,就算不能破案,皇上无论如何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都督又何必忧心?”
沈环却摇了摇头,叹道:
“文渊啊!咱们这位主子的性情,看来你还是不太清楚呀!这黑尸不断现身于长安街头,且越生越多,多了就不易遮掩,照此下去,长安人早晚就会知道,一旦此事遮掩不住,你觉得皇上会责怪赵王,还是会责怪你我?”
“可……”杨文渊小眼转了数转,依旧争辩道:“按理来说,负责破案的就是他赵王呀!咱们只是负责清理尸身而已,赵王破不了案子,皇上不去责怪,咱们只是将那些死人运走烧掉,皇上竟来责怪咱们,这……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沈环端起茶盏浅浅品了几口,又伸手示意杨文渊喝茶,他笑了笑,接着言道:
“若是换了别的皇子主理此案,皇上未必会袒护,说不定还会责他一个‘办案不力、枉生祸端’之罪,重重处罚也未可知,可眼下主审此案的是赵王,那可是皇上最最宠爱的三皇子,依我看,无论赵王怎么做,皇上都不会责罚他的……”
“哦,都督何以如此断定?”杨文渊也浅浅啜饮了一口好茶,随即说道:“以卑职看,皇上最为宠爱的皇子,不应是八皇子晋王殿下么?什么时候变成了老三?”
沈环反问道:“你又何以断定,皇上最为宠爱的,就是老八?”
“不是吗?”杨文渊不解道:“如今朝野皆知,皇上心中已将晋王殿下视作储君之选,要不然,皇上为何要将晋王加封七珠亲王,且六部中又实给了他三部?要知道之前最受皇上宠爱的楚王,至多也仅是得了两部。都督,难道你还不认为,来日我大乾的天下,会交到晋王殿下的手中?”
沈环连连摇头,叹道:“文渊啊!可惜你陪皇伴驾时日不多,对皇上的脾气,你委实是知之太少了!晋王殿下如今在朝中虽炙手可热、风头无两,但要说未来的储君之选,尚且言之过早。皇上接连提拔晋王,无非也是在晋王与魏王之间,摆出一个平衡之术罢了。可是要论皇上内心真正在乎者,就莫过于当今三皇子,赵王殿下了。”
杨文渊仍有些不解道:“照都督的意思,皇上既如此宠爱赵王,为何赵王头顶的王珠,还不如他四弟魏王?”
“这你就不懂了,赵王已身兼神王阁副阁主,顶上七颗王珠,富贵已是极矣,更何需锦上添花?皇上不给赵王加封,用意恰是保护!至于皇上给魏王顶上加九颗王珠,无非是让魏王行事便利些罢了……”
见杨文渊脸上仍是疑惑神情,沈环又笑道:
“文渊,你下次不妨留意皇上看赵王时的眼神,你只需仔细一看即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