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何故,陆火离心中却兴起了一丝不忍。他心想杀人者为之偿命即可,又何必殃及无辜?
“二哥,到那时,咱们且看南宫这对兄妹,一人一魔,该如何自处?那南宫不语眼看着自己的妹妹成魔之后,四处害人,手提长剑却无可奈何,这一幕场景,想必好看地紧啊……”“斗篷客”依旧在那里绘声绘色地说着。
陆火离不耐烦地摆手阻断,道:
“五弟,何必如此麻烦?待会等南宫不语来了,我一剑取了他首级即可!至于其他的人,既然与九妹之死无关,你也不必再寻他们的晦气了!”
“二哥,你怎地……?”“斗篷客”还待与陆火离固争,却见陆火离面上神色阴冷,说话间的口吻已不容他再争辩:
“不用说了!”陆火离冷然道:“待我取了南宫的人头之后,明日酉时,咱们兄弟二人便将仇人的首级献至九妹坟前祭奠!”
此刻的陆火离,对于自己这一刻的心有不忍,却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竟也会有了这种“妇人之仁”?
兴许是九妹毛娇娇从此不在世上,他心里已了无生趣,对浮云世事再无留恋,若非师尊重任尚未完成,他只想退出萧国,从此再不踏入这神洲半步。
又兴许是自己困在神王阁的守门大阵之中,力斗两头巨狮,已是精疲力竭、精元耗尽之时,但做梦也想不到,前来相救他走出阁门的,竟然是之前险些丧命于他剑下的徐恪。
无论如何,毛娇娇已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他除了想尽快取了南宫不语的人头之外,对余者一概不感兴趣。
“他人已来了……”陆火离站起身,眼望长安城的方向,眼眸中忽然满是期待之色,仿佛即将从那片黑暗中走来的,不是他刻骨铭心的仇人,而是一位他久未谋面的挚友。
“斗篷客”心知他二哥脾气,一旦话已出口便绝无更改余地。此刻见陆火离如此神情,那“斗篷客”随即也跟着起身,向陆火离拱手行了一礼之后,旋即便转身施展轻功,只无声无息之间,“斗篷客”那魁伟的身影,已悄然隐没于灞林原黢黑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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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斗篷客”离开之后,陆火离便独自一人,踽踽行走于渭水河畔的松林边。夜晚的风声,伴随着林叶被拍打的声音,阵阵传来,如同大海中的波涛一般,起伏不定。陆火离抬眼仰望天穹,只见黯淡的星空下,只几缕微光在不时闪烁着,周遭的夜色依旧是这般迷离又这般昏暗,四围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外,什么也没有,仿佛这夜晚的星空下,便只剩下了他一人……
“咳!……”陆火离负手而行,忽而又仰天长叹了一声。他心想,难为五弟竟想出了如此一条对付南宫不语的毒计,可知五弟的心中,对于九妹的情意这多年来依旧未减半分。不过,替九妹复仇又何须如此,纵然折磨得南宫兄妹非人非鬼,又有何益?九妹已然离开这个世界,此时此刻,九妹的魂魄,怕是已经入了阴曹地府吧……
“况且……”陆火离心中又想,四妹媛媛的“移魂之术”虽然厉害,但也只是左道旁门而已,就算能摄人心魄,那也不过短时间维持,待时日一长,法术随即失灵。我听闻师尊有言,这世上能真正令人入魔者,普天之下,只玉天音一人而已。然这茫茫人海,又到何处去寻玉天音本人?更何况,就算那玉天音人在长安,以她一代魔尊的身份,又岂能听命于五弟?
陆火离就这样想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又过了须臾,此刻,亥时已临,夜色更深了……
这时候,灞山脚下,渭水之畔的松林小道上,正疾步走来一位青年男子。他身形修长,眉目清秀,一身青色的布衫随风而摆、猎猎飞舞,就算他头顶只依稀可见黯淡的星光,可依然难掩他一身朗润的书生之色,就仿佛是一位年轻而俊美的教书先生,深夜信步于这黢黑的夜色之中。
“终于来了!”陆火离停下脚步,眼望着来者的方向,鼻中不禁冷哼了一声。
星空下,只见那位青年男子,眉长目秀、面如冠玉,虽则眉间紧锁,一脸郁郁之色,但仍旧透着一股从容雅致的气度,端的是一位满腹书卷之气的美男子!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青衣卫北安平司千户,南宫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