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人家大汗淋漓，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微微喘气，对前台桦姐说道：“我要找钟慕材律师！”

不一会，慕材和丽影从里面走了出来，“老程！”丽影惊呼道，她一脸疑惑陪着钟律师接待了老人家，原来，老程今天上午过来的目的乃是要配合利明案件的证人证言工作，这让丽影喜出望外，想不到老程还会主动过来配合，她惊喜之余，也存有满满的好奇心，便问老程叫为何会发生这么大的心理转变，老程便将那天他们二人走后的情况跟钟律师和丽影分享了。

原来，那天老程因听到饮料店里一句话“做错了，可以改正嘛，何必非得逼自己一路走下去呢”，这句话在老程心里引起很大动荡，他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过去找胡经理，将钱退回给他。

老程是说干就干，那天上午当即打了一摩的来到地体集团的办事处，找到了胡经理，并直接开门见山，将一个装有2000元现金的信封交给了胡经理，后者见状，觉得不可思议，认为老程是一时头脑发热，便劝他将钱收回去。

“哎呀，老程，有些事情不是这样的，既然已经收了，哪有退回来的道理呢，这笔钱不是我个人出的，乃是公司给一些优秀员工的辛苦费，目的是对这些优秀的员工进行奖励和报答，你怎么可以这样拒绝公司的一片好心呢？”胡经理瞟了瞟老程的脸，捏着烟头，含在嘴里，悠哉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了一个大烟圈，不一会，小小的办公室就满是烟味了，由于是开着空调的密闭空间，空气的味道变得有点呛人。

“胡经理，公司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其实说实在的，我这个人没有资格受这笔款，比我还卖力，还勤奋的人多得是了，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只给了我一个呢？这个是为什么呢？我真想不清楚。”老程摸着光光的脑壳子，故意放慢语气，眯着眼睛，扫了一下胡经理。

这个胡经理，被公司的员工称为老狐狸，鬼马灵精的，那瘦削的身材，犹如猴子一样，两个眼睛眨呀眨，显得特别机灵，他四十岁出头，仅用了十年时间，他就坐上了副总的位置，负责管理地铁公司的人事和财务，这个足以看到他的实力。

老程其实心里也知道，公司为什么就给他辛苦费，而不给其他人呢，还不是出于战略考虑，这么多员工中，能言善辩，具有领导号召的，也就是几个老员工了，这几个老员工要是号召大家一起维权，那这个阵势非同小可，搞不好还容易造反呢，出于维稳的考虑，公司就先收买了这几个特别的老员工，这一点，老程是早就摸透了。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胡经理头一扭，眼睛一睁，带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气势，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不然如何做得上这个位置呢，“你的小心眼真是够多的，你怎么可以这样揣测公司做决定的合理性呢，当然，你是有这个权利去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的，我们很欢迎，但是给辛苦费这点上，你就得听从公司的安排了，因为给多少，给谁，怎么给，这个都是公司的恩惠啊，对不对，你总不能像乞丐一样，只因为施舍者给得少，就埋怨不公平，不足够吧，哪怕只是给1000，那也得感恩了，你说对不对呢？”

老程捏紧拳头，心里有点不太舒服，想立即回怼回去，可是，心里还是软了下来，因为现在毕竟自己还在地铁公司打零工，每个月还有点收入，这个劳务关系还是胡经理负责的，要是跟他直接翻脸了，那可能打零工的机会都没有了，一想到这，他原本刚硬的心就软了下来，可是，另外一个声音却在催促他，必须要把钱退回，遵行良心的感动，做正确的事，不然会内疚一辈子的，再说了，打零工到处都可以打，不必要吊在一棵树上，对，就是这样，怎么还怕他呢。

“胡经理，您说得是，公司给多少，给谁，那是公司自己说了算，这是公司的自主权问题，这没错。”老程伸直一下上身，语气坚定起来，“就像您说的，作为员工，严格来说，作为已经退休，但是还没有办理退休的手续的员工来说，发表一些见解都是员工的权利，说不定还能给公司不少有意的建议呢，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就别怪我这个老人家多言了，我这个人可是啰啰嗦嗦的。”

胡经理一听到“没有办理退休”这几个字，心里就大概听到猜到眼前这个贱骨头要说什么了，便眯着眼睛，瞳孔收缩一下，两眼注视着老程，沉默不言。

老程用眼角看着胡经理，正眼看向桌面上，见胡经理没有回应，便继续说道：“胡经理，我也感谢你，在我还没退休的时候，提拔我做了一个组长，虽然工资不高，但好歹比普通的清洁工要高几百块，对于我们这些没有文化的底层百姓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啊，原本呢，我们还是心存感恩的，但是被公司解除劳动关系，现在变成临时工的关系，收入锐减了不说，连退休金都没有，特别是看病保障都没有了，一想到这点，内心就更加不平衡了，原本是要靠儿子养老的，谁知道他们都开始嫌弃我这个贱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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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怎样呢？”胡经理看了看表，感觉这个老程说话带有一语双关的味道，仿佛是故意让人去猜意思一样，对于时间宝贵的管理人员来说，这可是经不起这样耗时间的，心里便想着尽快结束这个没有意义的谈话，“有话就直接说嘛，我们没有必要拐弯抹角，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是想跟利明一样，跟公司打官司吗？”

老程怔了一下，想不到这个狐狸还是一眼看穿了，他是有这个心，但是还没有这个决定，便摇摇头，说道：“哪里，我，我暂时没有。”

“暂时没有不代表没有，可能过一段时间才行动，又或者是看看利明打官司是什么结果再决定，是这个意思吗？”胡经理冷冷得说道，那语气比空调发出的冷气还要冷，带有嘲讽、审问、责怪的味道。

“我......”老程被胡经理这个颇有压迫感的气势转变有所吓倒，话语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他吞咽了一口，抬起眼光又注视了一下胡经理，“我，我就是过来退钱而已，没有什么意思。”

“哈哈哈！！”胡经理抬起头大笑起来，那大笑让人打了个冷颤，笑声回荡在办公室的天花板，也回荡在老程的心里，“老程啊，老程，你这个人一点都不老实，你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我难道还不清楚吗？你真是太天真了。”

胡经理从软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一手擦在裤袋里，一手拿着烟，大力抽了一口，长长吐了好几圈烟雾，然后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老程看着他那严肃的身影，心跳有点加快跳动了，额头冒出了一点点冷汗，感觉这个空调好像不怎么制冷一样。

“老程，我告诉你，你今天过来把这个辛苦钱退回来，就是想让自己心安理得一些，为后面的维权做好准备，所谓吃人口软，拿人手短，这个道理，我比你还清楚了。”胡经理转过身，双眸注视着老程，那眼光看过来，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