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宫奏对(下)

赵昶跪着不敢看老父的眼睛,或者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父亲叫他来,绝不是发一次脾气这么简单,显然父子两个必须就这个问题达成一致。很显然,就目前的力量和舆论压力而言,自己一定会是让步的那一个。

然而,赵玖却没有对他穷追猛打的意思,反而问赵昶道:“朕知道我说什么,你一定也反对不了。可今日发作,与其说是在责怪你,不如说朕是知道了张俊他们临终前的无奈。”

赵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爹爹,莫要说这样的话,都是儿臣的过错。至于诸位建炎功臣,您待他们仁至义尽,他们自己不管好子孙,有什么办法?”

也是不知道是不是赵昶点儿够寸,话音刚落,已经白发苍苍的前大理王孙段智兴,此时来报丧,言道前任御前班直统制官翟彪,这位为大宋太上皇自汝州城下开始尽忠到去年冬天下不了床的西平土豪子了,刚刚去了。段智兴表示有司已经拟定丧礼事宜,请问太上皇有何指示?

毕竟,这也是您老人家的近臣,虽然品级不算太高,但情分估计也仅次于杨刘二郡王了,我们也不敢擅自行动。

赵玖无奈的闭上眼睛,南来北往故人稀,自然的规律他改变不了,只是问道,“翟老九可有话给朕?”

要是别人,听得这话,都不一定知道翟彪这外号,好在段智兴虽算小一辈,但到底也是建炎十年之后成长起来的,道:“翟九哥并无特别之言,一是让臣继续服侍太上皇务农。二是吩咐自家子孙谨守本分,家族需要感念天恩,誓死报效。”

赵玖思绪万千,耶律马五的小寨,南阳城下的纷扰,秘密诛杀范致虚的小秘密,骊山之变后,糙汉子抱着自己大哭的尴尬,轮回在脑子里闪过。

原佐在一边跪的腿都麻了。段智兴也不敢得罪现任官家,只好道:“臣不知官家也来了开封。太上皇病中确实不宜太过伤心,官家要不要去送翟总统(赵玖退休后他改任御营总总制),给这位老臣一个体面。”

“不必了。”这次居然是赵玖开口替儿子拒绝了,其实赵昶挺想去来着,向父皇表达一下,我对您的功臣绝对善待,而且说实话,原佐对这位翟彪也挺有好感,从小就认识,他的贴身护卫,后来的燕京宫苑使翟理还是他的族弟呢。

到这里,原佐不禁感慨。他这一辈子,注定跟建炎功臣的关系纠缠不清。

赵玖自然不知道儿子内心想法,对段智兴吩咐道:“我和皇帝有话要说,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