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薛承誉那样的轻薄公子,或许在塞外行军时的确很靠谱,可回到大周境内,郭老夫子实在不放心把他放出去。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落到了赵无咎头上。
他骑乘着由旺财变作的黑色巨马,身侧跟着一头斑斓猛虎来福,飞也似地一路从登州府赶路向了永济渠。而且,他们不用避讳山岭和河水阻隔,逢山翻山,遇水过水,比郭老夫子他们的车队提前了足足两日,半天工夫不到就看到了永济渠旁载重的整齐固堤树林。
当然,赵无咎也不可能光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
这趟急行军似地赶路之前,他就利用【调禽聚兽】这项神通,再加上从登州城里药铺买的一些药材,调制出了一批混杂了“真龙遗蜕”的大补药丸。
直线距离一百多里的道路,他不仅给旺财和来福各吃了一颗药丸,还给前者准备了一坛子高粱浊酒解渴、祛乏,为后者半路捉了只野猪填肚子。所以,当一人、一马、一虎抵达永济渠旁的一座漕河枢纽小镇时,皆是神完气足,有的是精、气、神。
这座小镇名为燕子津,临河而建,两岸完全被鳞次栉比的商铺、工坊与大小码头填塞。
行船至此,因为水位的变化,所以无论大船小舟都要“盘坝”——也就是将船从低水位的河水里,用犍牛骡马拉动绞盘,将其拉上堤坝,然后重新装船之后,再滑入高水位的河水之中。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才衍生出了大量依靠出卖苦力而谋生的漕工,这座小镇由各地漕工们聚集而形成的。
当然,盘坝毕竟也有风险,有的时候缆绳崩断、牛马蹄子打滑,都可能导致漕船从堤坝上倾覆下来,轻则损毁船舶,重则伤人性命。
就在昨夜,这里就出了一次事故。两座盘坝的绞盘同时崩碎,导致两艘漕船直接从高高的堤坝上滚落下来,船舶撞到地上倾覆破碎成一团。
不过,这似乎并未造成多大影响。仍旧各色尺寸的骡牛车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团成一个个小旋涡。入冬之后还只穿短褂褐衣服的力夫们一拥而上,在船主的呼喊声中,为其卸下各自的货物,再往船上扛去或者吊去。甲板上的船工们跑来跑去,一边挨着漕吏的呵斥,一边操弄船舷、放下跨板,还不忘跟旁边的船只抛去几声脏话。
看似满眼混乱不堪,可就在这一片狼藉嘈杂中,却依旧蕴藏着某种秩序。
这种规律看似缥缈,却切切实实地驱动着事情运转,不知多少个类似燕子津的地方,宛如一枚枚零件,确保了大周这个庞大巨人的血脉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