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经常说的那样,我不是诗人。
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对那些陈腐、老套,任何作家不到最后关头、在自尊与挫败之间徘徊于创作的坟墓幽谷、做出极端妥协之前都不敢轻易写下的句子犹豫不决。
我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博士!”
“沃尔特,你长高了不少啊,都快赶上我了。”
“这怎么可能呢?”
“是吗?”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笑着,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一把将沃尔特抱了起来。孩子们亲昵地围在他身边,与他那与童真格格不入的外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画面看起来如此自然和谐,甚至比我在的时候还要温馨。当然,我从未对他们好过,但这景象还是让我很不舒服。
“弗兰肯斯坦博士。”
我在远处叫他,只有声音,没有身影。
“哎呀,我得走了。”
“这么快?”
“那位大人在叫我呢。我们以后再聊。”
我感觉自己就像小说里那个刻薄的继父,我不禁这样想。这有一半是事实,但无论如何,只有一半是事实。
“啊,博士。”
“玛丽小姐。看到你身心安泰,我很高兴。”
“主人找您有什么事吗?”
“是的。虽然我并不想去。”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主人最近身体不太好,请您对他客气一点。”
我提高了音量,再次喊道:
“弗兰肯斯坦博士。”
他这才穿过并不长的走廊,走进了我的房间。我用尖锐的语气说道: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竟然喜欢孩子。”
“你不和女仆说话吗?”
我感到自尊心受损,闷闷不乐地回答道:
“我听说了。但你也知道,博士在我面前总是很暴躁。”
“老师也是这样。”
“我对谁都这样。”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弗兰肯斯坦的口才很好,很少有人能在与他辩论时占到上风。我不明白,像他这样强势的人,怎么会和亚瑟合作得如此顺利。……或许,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矛盾。
“像你这么忙的人,特意跑到这里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熟悉的印刷纸递给我。
「Ⅸ」
我并不感到惊讶,因为我已经预料到了。每次都是这样。每当我以为自己取得了一些成就,世界就会毫不留情地将我推向绝望的深渊。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好吧,谢谢。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把纸条的边角折叠起来,放在桌子上。
“这一个月来,一切都变了。监视学会一举一动的通用服务局实际上已经瓦解了,现在亚瑟的行动也自由了,信件也不用担心被审查。如果只是为了送信,你根本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弗兰肯斯坦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恐惧源于何处?”
他问道。
“那些对自己的言行一无所知的无知之徒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未知,对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荒谬。他们对恐惧一无所知。”
这是一个很宽泛的话题,同时,也引不起我的兴趣。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已经习惯了那些疯子们喋喋不休的胡言乱语——恐惧、绝望、黑暗,等等。
在这些混乱之中,我始终保持着我的现实主义,我知道,这些大多是模棱两可的文字游戏。
“那么,我只能请教对生死有着深刻理解的弗兰肯斯坦博士了。”
弗兰肯斯坦对我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
“恐惧是一种普遍的情感。因为它源于我们都熟悉,都习以为常的概念。”
很巧的是,他的这番见解我并非第一次听到。某个追求极致知识的苦行者,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脑外科手术室,就是那里。他们认为,恐惧源于大脑结构的相似性。因此,他们试图通过外科手术的方式来克服恐惧。
弗兰肯斯坦博士也是如此!
他们得出相同的结论,是巧合吗?还是说,世界就是这样?
“你看起来好像来了兴趣。”
虽然我努力掩饰,但弗兰肯斯坦还是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我以前见过一个和你说话很像的人。”
“他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
他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释然了。
“世道残酷,无法适应,也只能如此。”
“你得出了什么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