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神明博弈(四合一)

他甚至听见自己在夸赞:“这曲子不瞎填词的时候居然这么好听。”

那些看似诡异的歌词,根本不及曲调本身的万分之一,或者说有了歌词,这曲调才能入人类的耳。

医生哼了一会儿,调子并没有到达结尾的样子,但他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你感受到了吧?‘我’的喜悦。”医生叹息着张开手,嘴角咧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可能是耳后,也可能是天上。

虞幸的脑子没能解析出医生此刻的表情,只是在刹那间,他脑子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怪物和景象涌动着融合,最终归于一体。

归于……【祂】。

虞幸忽然就知道了那个邪神的名字,所有的不可名状在阴阳城只属于一位邪神,那个邪神就叫做【祂】。

怎么办,他忽然觉得和人身蛇尾的【千结】相比,【祂】的逼格高了好多好多。

医生目光灼灼,兴奋得连人形都好像不那么准确了,他伸出可能是胳膊的胳膊,握住了虞幸的肩膀。

“它在哪儿?”

虞幸被各种它他祂绕得有点迟钝,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表演完才艺的医生打算回归刚才的话题,问他那只偷渡的厉鬼的事儿。

可这牵扯到赵一酒,更牵扯赵家,乃至破镜。

虞幸真正确定自己还清醒的原因,就是他发现自己仍然记得顾虑这些。

“冒昧问一句。”他不闪不避地迎上可能是个医生的医生的目光,语气不容置喙,“你,或者说‘祂’,和‘它’是什么关系?”

最好别太坏,是个来寻仇的。

也最好别太好,是个来寻亲的。

无论是哪一种,都会给本就是被迫融合的厉鬼的赵一酒带去灭顶之灾。

……

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在观看。

早在虞幸被女护士带走的时候,直播间的信号就变得诡异了起来,不仅时有时无,屏幕上还总是出现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扭曲色彩。

在那条长廊里,观众们足足看了二十多分钟扭曲色彩,早已在弹幕中刷屏。

[刚来,这啥?]

[不是,刚到精彩的时候呢,护士要吧幸带哪儿去?!怎么忽然看不到了!]

[曾莱:别嚷嚷,这是被屏蔽了。]

[啊,敢问大佬,系统的直播间还能被屏蔽吗?这次直播不是没有小黑盒道具么?]

[任义:所有位格逼近系统的鬼物,都有可能影响到系统创造的直播间,直播间的画面会受那些鬼物支配,产生相应无效画面,这在高等级直播推演里有极小概率会发生,并不是第一次。]

[吕肖荣:衍明!!!你到底在哪!别让他一个人装逼!!!]

[所以???幸碰到了逼近系统位格的鬼物?!]

[萌新弱弱问一句,什么是伟哥]

[对不起打错字了,什么事位格]

[什么是违和]

[位格]

[……你可以粗暴的理解为逼格,咱们系统很有逼格,但很多副本里存在跟系统一样有逼格的东西,它们甚至知道系统的存在,超脱了本身的世界]

[另外劝你换个输入法]

等长廊走完,直播间的画面倒是恢复了。

观众们看到女护士走上楼梯,一路上有许多护士和医生,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同一个表情,干着自己的事,去往自己要去的地方。

但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宛如一人,只有女护士的表情比较生动,那阴暗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幸身上,嘴角却微微勾起。

之后女护士走进了一间功能不明的诊室,房间里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模糊人影,女护士将装死的幸放在床上,就忽然失去了表情,也和外面的同事们宛如一人了。

女护士走后,幸“醒来”,和医生说了些什么。

奇怪的是,无论观众们怎么竖起耳朵听,都只能听见幸说的话,而那模糊不清的医生人影不论在说什么,传到他们耳中的都只有“滋滋滋”。

再之后的交谈,观众们抓心挠肝,只能从虞幸并不多的话里听到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医生是不是往幸脸上弄了下啊,他在干嘛?可恶,看不清!]

[幸在说什么殊途同归?他和医生?]

[什么关系好?什么你的树他的树?]

[什么同类气息?什么真你假你?]

[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不论弹幕怎么发癫,任义这回都没有给他们任何解答了,不仅是任义,其他有名的大佬也都神隐起来。

等虞幸问起厉鬼和【祂】的关系,观众已经麻木,面无表情、例行公事地发出整活弹幕——

[请用100字解析此处“你”、“他”、“她”或者“它”直接的联系,满分十分。]

……

直播间的闹腾建立在一无所知的幸福上。

而此时此刻,虞幸正少见地有些紧张,等待着问题的答案。

医生歪了歪头,端详虞幸片刻,好像在揣摩要不要回答。

最终,他还是看在那黑纹和黑雾的面子上,抛出了答案。

“它是‘我’的孩子,‘我’亲自生下来的孩子。”

虞幸沉默。

原来是寻亲的。

可他没想到这么亲。

他抱了一丝希望,对着这位男医生近乎荒谬地问:“是你生的……你这个医生生的?”

如果是这样,他今天就是冒着死好几次、跟不上主线触发系统惩罚等等风险,也要把这个医生直接干掉。

以绝后患。

医生神态间并不觉得他的问法有什么不对,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我这个医生,是‘我’。”

或许是觉得反正已经开始解释了,解释多解释少都没区别,医生坐到了铁床边,一副医患关系和谐,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你可能见过其他家伙的‘象征’?祂们就喜欢把一个分身分离出去,不管是当一个人还是当一个物件,往某个世界一丢就完事儿。”

“‘我’和他们不一样,不管是哪一个世界里存在的‘我’,本质上都没有区别,每一个都是‘我’,只不过身份不同,性格不同,存在的意义也不同。”

虞幸尽管知道对方正在说一些很了不得的秘密,科普得也很正经,但还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都这么多不同了,也能叫没有区别吗!

“但我们的记忆都是一样的。‘我’和其他的‘我’之间的连接,从来没有断过,‘我们’是一体,从来都是。”

医生好像又看出了虞幸的想法,他笑着,贴近坐在铁床上神色不明的虞幸,低喃道:“别分心。因为无论是哪一个‘我’……”

“都可以是【祂】。”

“随时随地。”

最后一个字落得很轻,好像在那一瞬间,医生的语气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虞幸似有所感,悚然看去,瞳孔一缩。

他居然看清了医生的长相——无比清楚。

之前的所有模糊的,非人的地方都悄然消退,医生在此时此刻达到了最像普通人的顶峰。

虞幸耳畔却忽然警铃炸响,疯狂预警,就连在他理智的情况下不怎么会异动的【咒怨之舌】都瞬间失了控,伸出来舔了舔唇。

像人,却不是人。

从能看出破绽到达看不出破绽,不是医生变普通了,而是医生的扮人能力在此刻有了质的飞跃,难以名状的特质变得收放自如。

为什么?

只能是因为……这具躯壳里的灵魂变了。

虞幸不算害怕,但当他低头,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那是他这具身体承受了不该承受的无形压制,从而展现出的接近崩溃的反应。

就像他曾经虚弱的身体,无法承载诅咒之力。

虞幸的舌尖蜷了蜷。

舌头大概是他浑身上下最不受影响的地方了,舌尖红纹隐隐发光,舔过口腔,发出一个简短而笃定的问句:“你是【祂】?”

【祂】笑得自然又温润,还是以医生的性格回答:“是的。”

“我想这样,应该能让你跟轻松地理解……它是‘我’亲自生下的,这句话的意思。”

厉鬼是【祂】的孩子。

虞幸的左腿忽然崩成了血块,哗啦啦的染红了铁床上铺着的白布,其他地方也皮开肉绽,即将步入后尘。

没办法,他的身体的确承受不住。

这毫无预兆的……邪神亲临。

虞幸的脑子也要因为硬件跟不上而崩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