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如此,那小乖,以及我腹中的小小乖们岂不是不复存在?
思及此,我吓得双腿哆嗦,连连捂着微凸的腹部,侧头询问着伏在我肩头的容忌,“乖乖,你还疼不疼啊?”
滴答——
滴答——
容忌伏在我背上,被我颠簸得再一次晕厥了过去。
身后,曲折蜿蜒的血迹犹如一道溪流,横亘在弱水河上。
想不到,一千岁的容忌身子骨这么脆。
意识到容忌极有可能被我一手捏废,我赶紧加快了脚程,紧跟着容忌捻出的纸鹤,一鼓作气将他带回了东宫。
我尤为谨慎地避过宫中三三两两的仙娥,将昏迷不醒,衣摆上血迹涔涔的容忌轻轻放置卧榻之上。
下一瞬,我忙不迭地拿来剪子,咔嚓咔嚓剪去了他血迹斑驳的衣物,想着亲手为他处理伤口。
谁知,容忌怕羞得很。
他猛然睁开眼,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剪子,怒气腾腾地冲我冷喝了一声,“滚出去。”
“你受伤了。”我自然不肯离去,就怕我一走,他就落下了病根子。
容忌直眉怒目,将染血的剪子重摔在地,旋即凉凉地剜了我一眼,“看在你身怀有孕的份上,本殿不同你计较。速滚,否则别怪本殿下手没个轻重。”
“别害羞嘛。让我看看你的伤处。”
我全然无视了他狠戾的眼神,淡淡扫了一眼他红透的耳根,耐着性子哄着他。
容忌不动声色地扯过薄衾,一脸防备地盯着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叫且歌,这是你给我起的名儿。我肚子里怀的,也是你的种。你认或不认,这就是事实。不过,倘若你不愿乖乖妥协让我替你疗伤,万一落下病根子,不能人事半身不遂的话,甜妻麟儿都将随风而逝,听懂了么?”
说完,我利索地撸起袖子,不顾他的挣扎反抗,直接上手替他疗伤。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若是再靠近一寸,真真是回天无力。”
容忌雷霆震怒,额角处青筋暴起。
此刻的他,一定羞愤难当吧。
我也不想激怒他,只是为了他的身体,有些事不得不做。
“这几日,伤处可不能碰水。”我柔声嘱咐着他,心下自责难当,早知道就不该欺负他。
容忌脸色几经转化,由红转青,青中透着黑气,“你就不怕我将你碎尸万段。”
我轻嗤道,“真真是造化弄人。之前,你求我看我还不乐意看,现在你不让我看,我反倒跟个登徒子一般,死皮白赖,怪不好意思的。”
容忌狂抽着嘴角,冷睨着嘴角微扬的我,“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吱呀——
怔忪间,门突然被鬼鬼祟祟的素瑶仙子推开。
她打扮得跟花蝴蝶般,身着七彩霓虹裙,头戴金翎羽凤步摇,神气活现,肉眼可见的刁钻蛮横。
从她的角度上看,我与容忌此刻的姿势尤为暧昧。
那时的素瑶,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狠瞪了我一眼,转而气呼呼地冲至容忌跟前,声泪俱下,“太子哥哥,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偷腥?她是谁?”
“滚出去。”
容忌并未用正眼瞧她,只冷冷地撂下一句话。
素瑶轻咬着下唇,转而拎着我的后领,高高扬起手,作势欲掌掴我。
“我的人,岂是你能看的?说,看了多少?我考虑一下,是剜去你一只眼还是两只。”我心中怒意升腾,忙不迭地扯过薄衾,将容忌裹得严严实实。
素瑶怒不可遏,掌风带着七八成仙力,许是想着将我的脸打烂。
我原本懒得同她动手,但她未免太过咄咄逼人。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出手折去她这一双不知所谓的手。
出乎意料的是,在我出手之前,容忌一道掌风,已然将素瑶轰出寝宫。
见状,我勾唇浅笑,“想不到你还有点良心!比起素瑶这个麻烦精,你更喜欢我,对么?”
“闭嘴。”
容忌寡淡言之,沉沉地闭上眼眸,不再理会我。
我不动声色地替他掖好被角,转身轻手轻脚地溜出了寝宫。
“盒子,给我指路。我必须再去一趟弱水河,弱水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兴许他能给我指一条明路。”
“宿主,按时间推算,弱水汘尚未得道成仙,弱水河里定寻不到他的踪迹。”黑盒子如实说着。
想来也是,弱水汘都未成仙,短时间内定寻不到他。
可我委实担忧现实中的容忌,眼下的他,应该急坏了吧。
“我曾以为,当我有能力得以傲视群雄时,再不会心生畏惧。现在才发现,只要心中有牵挂之人,纵是天下无敌,也会有软肋。半日不见,思之如狂。三日未见,甚至开始疑神疑鬼,担忧他的安危。”
我坐在容忌寝宫外的长阶上,双手撑着下巴,抬头望着清冷皎皎的圆月。
都说思念挚爱的时候,抬头望一望明月,便能解得相思之苦,就是不知容忌能否感受到我的思念。
“口气还不小!小小的仙娥竟幻想着傲视群雄。”
身后,传来容忌凉薄的声音。
他拖着“病体”,缓缓走来。
我能感觉到他每走一步,双腿都会牵扯到伤口,但他确实很能忍,除却微皱的眉头,不见其他异样之处。
“滚回去养伤。若是落下病根,小心我休了你。”我回过头,朝着他摆了摆手。
并非我不愿亲近他,我只是怕梦境太过真实,叫我忘记了现实中等我苏醒几乎抓狂的容忌。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面色微红,“即便落下病根,也与你无关,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容忌一开口,我就将他的心思看得透透的。
他一定是希望我说些暧昧不清的话,诸如“我自然要着急,毕竟你会是我的男人”之类的说辞,可我此刻情绪低落,没功夫逗他,尤为敷衍地说道,“毕竟是我捏碎的,万一真出了问题。我又没那玩意儿,怎么赔你?”
“没碎!”
容忌据理力争,面如红霞映月,清冷中透着一丝傲娇,傲娇中藏着一份娇羞,可爱至极。
“行吧。你若再不回寝宫好好躺着,我一来气,碎没碎,终究都要被我捏个稀碎。”我随口一说,只为让他乖乖回去养伤。
他双腿一并,尤为窘迫,“你可不要太过分。”
眼见着他的伤口处再度渗出了血,我只得站起身,再度将他扛上肩头,黑着脸将他往寝宫中带。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容忌乖顺地伏在我的肩头,并未挣扎。
“哪里奇怪?”
“你是第一个对本殿毫无兴趣的女人。”容忌说完,显然是意识到自负过了头,尴尬地轻咳了两声。
我轻笑道,“你也挺奇怪。差点儿被我废了身体,竟不同我置气。”
容忌沉默了片刻,忽而认真地说道,“初初见你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天定姻缘吧。”
我小声嘀咕着,再度将容忌轻放至卧榻上。
容忌定定地望着我,突然伸手轻触着我的腹部,“谁的?”
这叫我如何回答?纵我如实回答,他未必会信。
思忖片刻后,我简而言之,“我夫君的。”
他顿时来了情绪,惊乍起身,“你夫君是谁?”
我不知梦境一天,相当于现实中多少日。
但梦中的我,和梦中的容忌,相处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他怎么就开始吃起飞醋了?
见他脸色愈发阴沉,我哭笑不得地答道,“他叫容忌。”
“混账东西,有夫君还敢来调戏本殿,就不怕本殿打断你的腿?”
容忌冷喝了一声,旋即用薄衾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藏在被窝中生闷气。
“乖乖,你打不过我。”
“你叫本殿什么?你懂不懂什么叫廉耻?”
“你以前最喜欢我叫你乖乖,你以前巴不得我不懂廉耻。”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无聊到只能同他斗嘴解闷。
“来人,将这疯妇押下去。”容忌气到语噎,冷眼看着追风将我带出了寝殿。
我转头看着一脸稚气的追风,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嫩得掐得出水的脸颊,讪讪笑道,“岁月当真是一把宰牛刀,砍得你一刀又一刀。”
追风一脸迷茫地看向我,“仙子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