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公子!你快醒醒!”
一道焦急的女声在我耳边呢喃。
我浑身酸痛,眼皮重得无法撑起,“谁?”
“是我!稚漪。”她小心翼翼地避过我的伤口,不顾我满身的血污,将我揽入怀中,“放心,只要有我在,任谁都不能伤害你!”
她往我嘴里倒着琼浆玉液,用手捧着我被刮花的脸,泣不成声,“且公子,脸还疼么?”
我摇摇头,满怀歉疚地说着,“公主,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稚漪公主的泪随着琼浆玉液一起滴落我的嘴中,半咸半甜。深情被辜负,应当是很残忍的一件事吧。
“公主,其实我不是男……”我强撑着一口气,准备向她解释清楚,可惜话还没说完,又晕了过去。
“且公子!”公主大惊失色,吃力地抱着我,往外拖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渐渐回拢。身体上,伤痕尤在,但已不知疼痛。
鼻尖有一股奇特的香气萦绕,似乎是女子的娇香。我猛地睁开眼,对上了稚漪公主的眼。
她和李牧桑一般细长的丹凤眼里,氲着一层薄怒,“醒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未着寸缕的身体,大腿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被过上了厚厚的纱布,而其他伤口上,也涂了一层薄薄的花凝露。
坐在她的卧榻上,我下意识地拉过她的被褥盖在自己身上,歉疚地看着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
“不必致歉!从头至尾,你都没有说过一句你是男子,是我太傻,见你风姿卓绝,心向往之。”稚漪公主的眼神陡然转凉,“你是水神之女?”
我点了点头,“是。”
“那你潜入西海的目的,是什么?”稚漪公主将冰冷的匕首抵在我的脖子上,那双眼充斥着滔天的怒火。
“救人,渡己。”
稚漪公主手中的匕首已经刺入我的脖颈,鲜血滴落至我胸前,但我依旧没准备反击。
她腥红了眼,压低了声音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我第一次爱上的人,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杀父仇人之女!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若说杀父之仇,那我的账又该找谁算呢?”我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道,“愿意听我讲讲,我看到的阴蚩尤族灭族惨案么?”
稚漪咬着唇,紧握着匕首的手稍稍松懈,怒视着我,但好在还愿意听我解释,“愿闻其详。”
我手结蛛网,将她笼罩其中,将当年事情的真相完完全全呈现在她眼中。
我趁她入梦的当口,轻轻移开抵在我脖子上的匕首,绕过她利索溜下了榻。
卧榻边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套女装,想不到稚漪公主发现我是女子之后,并未真正动了杀念。
我穿上衣物,又坐回她边上,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神情。让她再度经历一遍当初的灭族过往,着实残忍了些。
不过,真相就是如此。父君正气凛然,前往西海游说阴蚩尤族长原意是为了匡扶正义,也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
反倒是他们,一步步将父君逼上了绝路,毁了父君的一生,也毁了我本该拥有的幸福。
天伦之乐,对我来说,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梦了。
稚漪公主眸中的愠怒化作无法言说的哀伤,“不是这样的!父王是被水神杀害的!不是这样的!”
她双手捂着头,不停地否认着她看到的真相。
我怕当年太过悲痛的过往,让她难以自持,捏碎了梦境,扶着浑身瘫软的她,“公主,看到了吗?当年痛的不止是你们阴蚩尤族。被你们掠杀的凡人家破人亡。好心去劝你父王的水神,被逼上绝路。”
稚漪公主将匕首扔在地上,转过身去悄悄抹着眼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身望着我,“那你此次前来,是想替水神报仇雪恨?”
“在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我父君死于阴蚩尤族人之手。我此次前来,是为万民而来,为六界而来。阴蚩尤族勤勉团结,想要壮大轻而易举,为什么非要勾结文曲星官,草菅人命?”
“战争就必然会有牺牲啊!”稚漪公主落寞地低头,强行辩解着。
我反问她,“你说,被文曲星官蚕食的仙子,她们的牺牲有什么意义?”
她终于陷入了沉默,软软地靠在卧榻上,思虑深重。
屋外,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