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剌汉是心里有底，才敢这么“掏心挖肺”的。

研究员们进进出出，积成滩的血液用各种吸管，一点点吸入瓶中，黏糊到台上、玻璃墙上的，则用一堆堆棉球蘸取后存放到保温箱中，地上的用纸，真是有条不紊。

之后都要拿去进行提纯过滤，不浪费一滴血液。

隔离间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牧剌汉其实没有一丝重伤濒死的感觉，就这么躺着挺尴尬的，现在又把没话找话的话题都聊完了，跟思芙大眼瞪小眼，干躺着就更无聊尴尬了……

于是又一会儿后，说服思芙，就坐起身来，活动活动胳膊。

思芙没有像尼娃那样老妈子一样，对他管这管那，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

这时薇尔汀娜进了来，依然被万巴拉挡在半米外对话。而尼娃却还在外面，实验区那边，不知道还在忙些什么。

见薇尔汀娜找自己，牧剌汉连忙摆起个耍酷“pose”，那种足球运动员、拳击手，休息室里，佝着腰身，肘搭膝盖的坐姿，如同剧烈运动后猛兽喘息恢复的模样……自我感觉良好，又拽又帅，率先开口：“我的话传达了？”

薇尔汀娜：“是的陛下，王子表示会提交议案，为孩子们争取愉快舒适的生活环境，绝对保证健康活力……”

牧剌汉：“……我们以前讨论过，你们抓我的孩子，实际目的是想冲着我的基因来的对吧，问你们，你们又都不正面回答……我就当你们是默认了吧，以后想要什么实验样本，直接找我要……虽然这交易根本不公平，但谁叫我打不赢，输了呢。”

薇尔汀娜：“陛下没有战败，我们签订的是‘和平条约’。”

牧剌汉：“行吧，你说是就是……呼，我突然又想到了个事要问你的，正好这里就你懂汉语……我就小声问一遍，你也不用开口回答，眼睛看着我就行了……这里里外外，吵吵闹闹忙活着没人注意会我们这边……我们这么多年感情，就当是私底下听下，我这个即将远去老朋友随口唠叨两句吧。”

薇尔汀娜目光悄悄一凝：“请讲。”

牧剌汉抬起头来，让万巴拉放人到他身边来，直视薇尔汀娜双眼，用万巴拉听不懂的高速汉语道：“你，你们当年，16年前，决定救下我这个刚穿越的人是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在班仁部那会儿的时候，你的地位就已经不是普通的爬滚了，甚至跟老国王都有好几个孩子对吧……

你绝对是那种‘宠姬’身份的存在，为什么要自降身份，照顾我这个‘牧剌汉’，就算大巴人的社会生态高自由度，你根本没必要跟我一同生活，就是在主动跟我接触，零距离跟踪观察对吧——你们不可能那时候就知道了我10年后会50级了吧？

现在166天的谈判里，从最开始你就在明示、暗示，你们罗可西翁、艮星人对我‘有恩’，整个隆剌王国的建立，背后都有你们的资源在支撑着我……为什么？把全部秘密经营都押宝到我身上？

你不用回答，我只是在自言自语……直到现在，执行你们条约里的这些生物实验条款，我才渐渐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们是不是盯着了地球世界了？超级平原世界都没拿下的时候，就在物色下一个目标了？你们一直都有调查所有非艮星穿越者情况的吧。

多少年下来，突然发现我这么个特殊个体，于是全面跟踪，作为长期目标了对吧？不但肉身挺过了不同世界物质湮灭，又是能快速升级，又是能跟大巴人跨世界的物种繁衍，各方面都太特别了……你不用说任何话，‘是’、‘否’，点头摇头都不用，就看着我……好了，我懂了，我自言自语好了，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教导，不止国家政治，还有‘世界目的论’那些……”

薇尔汀娜用自己的表情语言，对牧剌汉的提问进行了回应……靠举手投足肢体语言对话，有些夫妻一同生活一辈子都人没有这种默契。

对于薇尔汀娜来说，这些已经过去了的既成事实，依然是没有解密的内容，但既然是私下场合里面对面了，那么能给个表情就给个表情，具体内容让牧剌汉自己去悟。

这是一种充满政治智慧的操作，是不违规的情况下，在自己职权范围内，释放善意，以达成更大国家战略目的的细节处理……

牧剌汉这166天里，摸到了不少这种“政治生活小妙招”，已经懂得见人下碟，打感情牌。

到了他们这个层级的谈判，已经没有了定死的流程……《列秋文摘》里，有不少经典纪实文章，描写记录国际场合中，外交人物是如何应对突发情况，他们的随机应变的能力，语言艺术。

牧剌汉上学时，只觉得外交官们充分展现国格很帅气，而且他们的个人人格魅力也十分令人着迷，大会上的发言令人心潮澎湃……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站在这样的舞台上，而且还是比起国家间的国际社会更高一个层次的，不同世界之间的外交舞台……

只可惜，自己是“low”的，充当小丑的一方，发言帅气有魅力，令人激动的是对面……也就只最后这一波“掏出心来让你看诚不诚心”才好不容易扳回一城……

薇尔汀娜作为艮星国际联盟跟牧剌汉之间的沟通桥梁，她扮演的角色必须是中立的，至少看起来要中立，所以是可以作出偏向弱势一方行为的……俗话叫唱红脸。

艮星本来就优势，如果完全站在绝对中立的立场上，那就相当于是在偏向艮星了……水端不平，事情会谈不下去的。

现在她过来找牧剌汉，其实也是为了传达另外一件偏向牧剌汉的建议：“……陛下没有其它话要唠叨了吗？很多事情，我不能作出更明确的回答了，还望理解……另外，王子殿下对于陛下的爱妻爱子行为，甚为感动，所以建议陛下今后几天好好养伤，等伤好了之后，我们再进行‘政权交接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