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没有教学事务缠身,午休后又开始看电影。想不到当初豪情万丈买下来的碟机,现在变成了自己的“家庭影院”!不管了,看电影其实也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选择,只是几千块钱的代价确实有点大了。
正看到精彩处,门外响起敲门声。邓老师内心一激灵,立刻坐直了身子,匆匆套了件上衣,带着疑惑去开门。
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宝圩镇的笠厂老板王家发。浅蓝色的衬衫,深灰色西裤,脚穿一双塑胶凉鞋,显然是花了些心思在着装上,但又不伦不类。
王老板来造访,大出邓老师所料。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喜形于色地把他让进宿舍。王老板甫一坐定,便笑容可掬地忙着敬烟。习惯性动作,他已经忘记邓老师不吸烟。邓老师忙摆手示意自己不吸烟,谢谢王老板的好意。
王家发老板吸了几口烟,吐出一团烟雾,开心地说:“哎啊,邓老师我们又见面了。还是你们教书先生好啊,住在像公园的校园里,校门口还有人把守。我不说是你的朋友还进不来呢!不过也好,要不是他指路,我还要费一番周折才能找到你的住处呢!”
邓老师一边忙着泡茶,一边笑着说:“王老板见笑了,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区区一间学校哪用费什么周章。这不,你不是找到我了吗。”
王老板摁灭了烟仔头,正经道:“邓老师,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有事要麻烦你了。”
“呵呵,我有什么事能帮你这大老板呢?是不是又有英文信件要翻译啦?”邓老师笑着问。
“嗯嗯,你说得对,又寄了一封信来。没办法,这些鬼佬写的字全是鸡肠,只能靠你这位大秀才了!”
邓老师接过信封,落款换了一个名字,于是笑着恭喜说:“王老板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又拓展了业务!”
“呵呵……”王老板脸上有几分得意之色,又点了一支烟,说:“我们厂。哦,不,我们公司,现在是固定工人都有好几百,不愁没货出,只愁消路不够大。现在不流行办公司吗?我也赶赶时髦,改称公司董事长,怎么样,名头是不是比厂长大?”
王老板说的到底对不对,其实邓老师也不懂,他也搞不清公司董事长和厂长有什么不同。只能沉默以对,在一边看洋人的信。信是美国的一个手工艺商会寄来的,信中写了他们的州要举办一次工艺品展览,需要一批竹编花篮。
邓老师把信的内容详细地说了一遍,王老板手里捏着烟,很认真地听。完了,说:“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看鬼佬的字还得靠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啊!麻烦你帮我给他回一封信,就说保证按时交货,谢谢美国商会的订单。”
邓老师当即取来钢笔,吸满墨水,开始写信。平时很少用钢笔,笔尖有些干涩。这是他的习惯,认为写英文一定要用钢笔,这样写出的英文才有笔锋,才能写出英文的韵味。他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力求完美。就像李叔同大师,为了演好话剧,法国作家小仲马的《巴黎茶花女遗事》中的茶花女玛格丽特。特意把自己的小胡子剃去,演出前几天就开始节食,以便让腰身更苗条,还花重金做了好几身女式礼服。可能感情专注的人都力求完美?!
不一刻工夫,一封文笔优美,语句流畅的英文信就写好了。这也是他的一项特长,写信从来不打稿,提笔就写,难得的是语言还很贴切。青芸就曾说过看他的信是一种亨受,闻着飘着书香的信笺,沉浸在文字所营造的氛围中,如沐春风,如遇故人,如品香茗,丝丝沁人心脾。
王老板接过信,定定地看了一会,接连说了几个好字,郑重其事地放进随身的挎包里。也不知他明明看不懂,怎知好不好?
照例,王老板掏出50块钱,放到邓老师手心。有别于上次,邓老师怎样都不肯收,说:“王老板,这钱我不能收,你也见到了,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你再这样,就是不认我这个朋友了!”
见邓老师坚决不要,王老板大受感动,说:“既然邓老师这么重情轻财,那我也不勉强了。你这位朋友我是交定了!我比你大,以后就叫你小邓吧。”
“好,王大哥,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竭尽全力。”邓老师爽朗地说。
王老板神情激动,高兴地说:“所谓出门靠朋友,想不到我读书不多,一介农民,竟能交到你这个知识分子做朋友。难得你这么平易近人。”说完,看了看手表,继续说:“现在已经4点多钟,不如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坐,唠嗑唠嗑,怎样?”
本来周日下午除了踢球就没有什么其他事情,邓老师爽快地答应了王老板的提议。起身关了碟机说:“你等一下,我换套衣服先。”
王老板坐着无聊,研究起摆在电视机上的碟机。
过了半晌,见邓老师换好衣服出来,好奇地问:“我见你这台碟机的插头有点奇怪,不和电视机插同一插座,有什么门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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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邓老师饮完杯中茶水,笑着说:“这台是原装进口的日本先锋牌碟机,要降低电压才能使用。”
“哦,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像我家用来电老鼠的变压器。原来鬼子的电器要降压。”王老板哈哈大笑。
“不过,鬼子的东西就是好用。我现在开的摩托车就是原装进口的大白鲨。要差不多两万块钱。”
“这么贵?”邓老师咋舌道!
“哈哈……”王老板开怀大笑,手搭在邓老师肩膀上,说:“走,出去找个地方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