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姨娘看她脸上虽红,却并无热意,才又灌她一碗姜汤。
画眉只当自家姑娘还懵着:“姑娘?你好些没有?要不然咱们先回去,回家养养罢。”
永秀立时摇头:“不成,还有几日呢!”
沈聿要做七天的水陆道场,她在灵感寺中总能见他一面的罢?
“姨娘,我想向沈公子当面致谢。”
罗姨娘人逢喜事,张口就答应了:“那自然要谢的,昨儿夜里那样险,得亏得他!我已经打发人去谢过了。”
“我想当面谢谢他。”永秀话刚出口,脸上微微泛红,“昨日我都吓哑了,竟一句道谢的话都没说出来。”
罗姨娘想了想:“也成,叫画眉拿些咱们带来的点心,再请小沙弥把人请到刻经亭中。”
大庭广众,并不逾矩。
罗姨娘说完便带着苏妈妈回自己屋中去继续细问殷氏病发的事,她虽把住了西院,可这些年往东院塞的人去一个折一个!
这么多年,愣是没能把手伸到东院去。
殷氏要是死了,老爷也不会再娶,怎么着他也得伤心个七八十来年的,往后府里还不就是她一家独大?
再有个几年,三房过继的事也该提上日程来了,殷氏就算活着能养什么孩子?还是得养在她膝下。
将来给她养老,替她照拂出嫁的女儿。
罗姨娘嘴角微翘:“让张全有家的仔细些,一有什么就赶紧报来。”
“再把素色衣裳找出来。”罗姨娘刚说这句又摇头,“别找了,真出了事儿也就这一身回去,不戴首饰就行,不能显得……”
不能显得她盼着殷氏死。
她还记得容朝华那点水似的目光。
那丫头也不知怎么生的心窍?莲蓬都没她这么多孔!她爹娘没能长出来的心眼,全长到她一个人身上了!
苏妈妈从金芍手中接过茶盏递给罗姨娘:“要是守孝,那就又得再等一年才了。”
罗姨娘用茶盖撇着浮沫,她方才有些忘形了,热茶入口,又把架子端了回去:“胡说什么,那是三姑娘的孝心,满余杭谁不知道三姑娘至孝。”
多少年都等了,哪还差这一年?
苏妈妈心中咂舌,装个什么相呢,也就是老爷不要美妾,罗姨娘才当“贤妾”。
想到罗姨娘对琅玕簃那位那么精心,又想到昨儿夜里这场巧宗,苏妈妈笑着捧道:“姨娘有成算,好肉啊还是得烂在咱自家锅。”
罗姨娘扫了苏妈妈一眼,这一句倒没说错,好肉就得烂在自家锅。
罗姨娘一离开,永秀就折腾起来:“把带来的衣裳都翻出来给我瞧瞧。”
小鹊依言开了箱子,将今春新裁的那几件都翻了出来:“姑娘要穿哪一身?”
永秀左看右看,缠枝牡丹和折枝花蝶纹的都太艳,想到沈聿一身佛头青道袍,猜测他大约是喜欢素色,偏偏自己没几身素色衣裳。
“就那件四合藤萝的罢。”虽有万字团金纹,好歹是浅色的。
选定衣裳又梳头又选首饰,也都一味素着来。
画眉到这会儿还有什么瞧不出来的,本来她就猜姨娘有这个意思,五姑娘自己也瞧中,那再好没有。
打开妆奁选出一对碧玺簪,巧叠乌云替她家姑娘簪在发间。
永秀照着镜子,脸上的红晕就未消下去过。
样样都预备好了,莺儿小跑回来报信:“姑娘,沈公子说昨儿姨夫人已经致过谢了,举手之劳,让姑娘不要挂怀。”
永秀一腔热意被雪水浇个兜头。
她骤然回神,是了,那是爹给姐姐相看的人。
画眉咬了咬唇,扭身转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