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纯良搁下了笔,不由得闭了闭眼。
能证明他出现问题的人证们失忆了。
他们被悄无声息地抹去了和陈大海有关的全部记忆,这些记忆里包括他异变的过程。
“我们的时间很金贵的,小白脸。”瘦小的女玩家阴森森地看着他,“你敢玩我,我就敢把你的头拧下来,当铅球扔掉。”
这熟悉的威胁让张纯良一怔,他并没有被女玩家吓到,只是忽然想到了那个帮他撑腰的家伙。
他忍不住眼圈一红,低下了头。
“你吓到他了。”雷文克不赞同地看着她,“他还是新人,什么都不懂,你得多点耐心。”
“我不会对这些蠢东西有什么耐心。”瘦小的女玩家把关节捏的嘎嘣作响,“给你三分钟时间,如果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就杀了你。”
“嗷呜。”张纯良的背包里探出一个脏兮兮的小狼头,它不满地呲了呲牙,跳到了地上。
“主线任务的问题——这个世界的真相是什么。”张纯良自顾自地开口了,“这个世界来源于一对夫妻对孩子的赎罪和拯救,他们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创建了这个虚拟世界,并试图让他们的孩子在这个世界得到历练,鼓起勇气面对现实生活的残酷。”
“这就是我的报酬。”张纯良没有办法从这群玩家身上获取信息,不在浪费时间,准备离开。他走到了门口,向他们挥了挥手,“祝你们好运。”
他曾经答应过雷文克,玩家们帮他对付陈大海,他则会告诉他们主线任务的答案。
即使他们现在失去了记忆,张纯良依然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顺便也祝我好运。”他在玩家们复杂难辨的眼神中合上了门。
……
“下面,有请我们这一个月里,接连三次周考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德宏进步之星——屈安然同学,来台前做汇报演讲!”礼堂主持人的笑容饱满,油光满面,嘴角夸张地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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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的掌声稀稀落落,有气无力。
明明礼堂里座无虚席,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死寂。
屈安然走上了演讲台前,扫视了一圈礼堂。
第一排正中间,坐着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脸,让他的表情模糊不清。男人身材高大,靠在主位里一动不动,安静沉默地聆听台上的发言
屈安然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自他自杀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父亲屈海宇。
“其实腿断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屈安然忽然这样说道,“正好有理由逃掉体育课。”
他的声音经由音质良好的麦克风传遍了整个礼堂的角落,荡起层层回响。
“徐大头他们欺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这群垃圾迟早会被我踩在脚下,哦不,轮椅下 。”屈安然看着台下毫无反应的男人,轻轻笑了一下。
“陈大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上上个星期啃掉了他半个脑袋,还踹废了他的唧唧,虽然最后干掉他的并不是我。”
端庄肃穆的场合下,在七千多名学生的注视中,屈安然宛如神经病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他并没有带发言稿,发型也只是随便用水拢了拢,左侧的眼睛上还贴着纱布,嘴角挂着淤青。
一旁的主持人依然挂着虚假夸张的笑容,却对他荒谬的发言置若罔闻,没有人打断他的话。
“不爱吃胡萝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以吃维生素片。吃不到妈妈的炒肥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楼下的吴记家常菜馆做的比她更好吃,只是我怕她生气,没敢说。”
“家里下水道爆了,窗户不干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家政服务的电话号码,会按时通知他们来维护。”
“上学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些知识点我扫一眼就能记住,说起来,我这次考年级第一,也只背了一个星期的书……”
“挨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没有双腿,但是我还有拳头,有脑袋,有嘴,实在不行我还有电动轮椅,碾人超疼的,我会让那群渣滓哭着回去找妈妈。”
“所以,你们不需要担心我,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爸爸。”
台下安静了很久,接着响起了清晰的掌声。
坐在主位的男人缓缓地鼓着掌,站起身来。
最后,整个礼堂里都开始出现了掌声,慢慢地,七千多人开始此起彼伏地鼓起掌来,那掌声宛如汹涌的浪涛,震耳欲聋。
屈海宇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一颗只剩白骨的骷髅头,他深黑的眼眶聚起两团火焰,凝视着台上的孩子,很久之后,他才终于点了点头。
“你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