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纯良看向其中的一名乘客——那是个中年男性,此时他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盒饭。
他裸露的肌肤油得反光,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泛着一种潮湿皱巴的恶心感。他的脚下则淌满了某种浑浊的液体,那些液体缓缓流进了车厢旁的一排小洞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乘客们好奇的目光下,张纯良和青年被带进了调解室。
“我们要达成绝对的共识,以带给乘客最愉快的一场旅行。”
昏暗的调解室刷满了整面墙的绿漆,上面写了这样一行红色的字,张纯良和青年就面对面坐在这行字下,在冰凉的白炽灯下无声地对视着。
“是我太冲动了,我道歉。”张纯良率先开口。
其实并不是冲动,张纯良的一拳是有预谋的。他需要维持自己的人设,不被其他乘客怀疑,作为一个“丈夫”,是不能对妻儿所受到的羞辱无动于衷的。
更何况,他需要个理由,在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下离开那列车厢。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青年懒洋洋地说,额头上的红肿依然很明显。
坐在一旁的调解员立刻站起了身,表情里似乎有些威胁的意味。
没有达成和解,就不能离开调解室。这是列车员在进来之前就告诉了他们的。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取得你的原谅。”
“做我的模特,让我给你画一幅画吧。”青年的眼睛里有一丝狡黠,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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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纯良僵在原地半晌,见青年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好按照他的指示,脱光了上身的衣物,坐在了白炽灯下。
昏暖的灯光下,张纯良听着青年笔尖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昏昏欲睡。
“小心你的妻子和儿子。”青年忽然这样说道,他的目光悠悠地舔过张纯良的身体,然后落在了他的小腹处。
“小心你的眼睛。”张纯良半阖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危险。
回应他的,只有青年几声急促的低笑。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青年锲而不舍地开口道。
“我的小章鱼,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别惊醒它,它正在链接大脑,寻找同类,这可能会是一场可怕的厮杀,胜利者会享受最甜蜜的果实。”青年的话有些故弄玄虚,他又开口道,“你还可以继续问我,我将知无不言。”
“那你什么时候能画完这场画?”张纯良有些受不了他的聒噪。
“快了。”青年停笔,端详了一下自己笔下的作品,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最后一次,你还可以向我提一个问题。”青年的声音沉了下来,带上了一种近乎压迫的严肃,他抬起头看向了张纯良。
张纯良陷入了沉默,顶光灯让他的目光显得晦暗不清。
“我有一个朋友,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疯狗。你能告诉我,他的本名叫什么吗?”
青年注视了他半天,忽然笑了起来。
“上一次,你也是这么问我的。”他把画纸撕了下来,有些轻佻地按在张纯良的身体上。
“张多多,他的本名叫张多多。”
青年微笑着向张纯良挥手示意:“这是一次让我印象深刻的旅程,期待和你下一次重逢,宝贝。”
接着,他化作了无数噪点,消散在了空气里。
张纯良揭下了身上的画,目光中带着一种意料之中的平静。
画纸上,是一个奇怪的人形。
“它”体态修长,五官俊美,浑身布满了银白色的鳞片,耳朵处长出了薄薄的耳鳍,小腹往下的腿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充满力量感的银亮鱼尾。
他的身边围绕着三只巨大而模糊的怪物。
青年没有把怪物们画完整,但是却精心雕刻了那条可怜的人鱼。
它无力地摊倒在地上,眼睛失神,腹部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无数鲜血向外喷涌,几条巨大的触手正将它的伤口极力撑大——
那可怜的人鱼,长着张纯良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