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微微发烫的药液以及手中陶碗边缘坚硬的触感,令老和尚的心窝瞬间涌起一股暖流。他甚至都来不及睁眼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好心,只是顺从地紧闭双目,任由对方搀扶着自己,将满满一碗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就在那一瞬间,原本犹如铅块般沉重不堪的身躯竟如同卸下千斤重担一般,陡然变得轻松舒爽起来。
深秋时节的夜晚总是来得格外早些。当老和尚再一次悠悠转醒之时,昏黄摇曳的烛火映照之下,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所覆盖着的棉被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床崭新的。而床边的那张凳子上,则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叠刚刚做好、内里塞满柔软棉花的和尚袍,看上去簇新而又温暖。
还没等老和尚感动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起来并持续高涨哪怕短短几个瞬间,灵隐寺的怀德方丈就已经满脸怒容、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那双瞪得浑圆的眼睛死死盯着佛像以及佛像前方那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一排牌子,而这些牌子前面正燃烧着袅袅香烟。几乎是一瞬间,经验丰富的怀德方丈立刻明白了那个如同幽灵一般神出鬼没的家伙肯定又偷偷摸摸地造访过这里。
只见怀德方丈心急火燎地在屋子里屋外快步疾行,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来回转悠了好几圈,但最终还是徒劳无功,连根那家伙的头发丝儿都没能逮住。气急败坏的怀德方丈只得无奈地停下脚步,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然后气鼓鼓地径直朝着老和尚的床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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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床前,怀德方丈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开口问道:“师叔祖,难道又让那可恶的家伙给溜之大吉了吗?”然而此时的老和尚却似乎对他的问话毫不在意,甚至都懒得抬眼瞧他一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发出一声不咸不淡的“嗯”作为回应后,便自顾自地拿起被子,动作娴熟地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怀德方丈见状,心中暗自揣测老和尚是不是准备就此安寝休息了。想到此处,他也不敢再多做打扰,原本想要向老和尚禀报的事情也只能暂时先咽回肚子里去了。毕竟在这种时候,若是贸然惊扰了师叔祖的清梦,那可真是罪过不小啊!
话说前段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胆大包天的老毛贼,竟然将寺院后山种植的那些鲜美可口的果子给摘了个精光。
更过分的是,这个狡猾的小贼不仅对果子下手,居然还十分挑剔地偷走了寺里的不少衣物,然后大摇大摆地拿到京城去倒卖换钱。直到现在,这可恶的盗贼依然逍遥法外,没有被捉拿归案。谁能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今天,居然又来了一个胆敢偷窃寺庙珍贵药材的家伙!真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按常理来说,如果只是偷走一两个东西,确实不太容易被人察觉。然而此时正值深秋时节,这座有着数百名和尚的寺庙里,竟然有十来个和尚患上了感冒。这些感冒药都集中放置在一起熬制,没想到一下子竟不见了整整五壶子药!更为奇特的是,那个小偷并没有将装药的壶子一并带走,反而颇为“善良”地留下了五个文钱当作买药的费用。
负责煮药的小和尚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心中惶恐不安。他深知这五文钱绝不能私自藏匿起来,于是毫不犹豫地将文钱连同这件事情一同上报给了寺院上层。
如此一来,人们自然而然地开始怀疑这个偷药的人与之前偷窃果子以及僧袍的贼人乃是同一人所为。正因为如此,一向稳重平和的怀德方丈此刻也气得满脸通红,急匆匆地赶来找到老和尚,想要向他倾诉自己内心的不满与愤懑。
而此时的老和尚却早已悄然睁开双眼,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张摆放着烛台的小方桌上的一只褐色陶碗。只见那只陶碗上方,赫然黏附着一层黑乎乎、硬邦邦的膏状物体,看上去简直比凉粉还要坚硬几分。
他满心狐疑地思索着:“今天究竟遭遇了何种离奇之事?”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此刻,耳畔传来怀德方丈滔滔不绝、喋喋不休的念叨声,这声音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一般,让他的心绪愈发慌乱,原本还算坚定的内心竟然渐渐开始动摇,不知不觉间便心虚起来。
尤其是想到自己病重至此,居然连那小子给自己灌下的是什么药都一无所知时,也真亏他真得出用五文钱买五剂熬好的药!他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暗暗思忖道:“待下次再与那小子碰面,我定要将那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一吐为快——‘施主,您这些牌位放在此处实有不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