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奇瑜抄家之前,他是五省总督,但在这之后,他就只是个有些文韬武略的官员而已。
自己都把脊梁骨打折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刘承宗干脆把围城的事交给任权儿和高应登,自己带了俩营回老家祭祖去了。
刘狮子前脚离开西安府地界,陈奇璜后脚把信送出来,收信的任权儿自然不会将实情托出,只说他们不配跟大元帅通信。
但任权儿心里愿意配合陈奇瑜。
因为他很清楚,刘承宗前往延安府,并不仅仅是为了祭祖,更多的还是为收降庆阳府。
庆阳府在知府鞠思让的治理下,如同乱世中的桃花源。
对这种人,刘承宗都没啥好办法。
毕竟他精心打造的元帅军,铁盘子是义军。
这里的义军不是农民军,而是既有民军也有边军,这些人的共同点谈不上理想,至多是有接近的价值观。
就是我要活命,如果有能力,也帮别人活命。
从建军之初,他们对敌我的划分就比较模糊,参照的不是势力,而是行为。
所以既打流寇也打官军。
长此以往,使这支军队在民不聊生的土地上横行无忌,针对贪官污吏、作乱军队与为富不仁的土豪地主,拥有极高的士气加成。
哪怕碰上难得的清官,也无所谓,反正这世道想做好事,运气、能力、理想缺一不可。
可是一旦碰上跟他们一样的人,厌战。
这就好像两支并肩作战的民军突然爆发火并,绝大多数士兵都会厌战。
这种由上而下形成的特质,也直接导致了眼下陕西名义属于元帅府,实际遍地独立兵头和独立官员的现象。
只要一个人有能力干人事,同时还无意攻击刘承宗,元帅军对他们就只会存在好感,而不会产生敌意。
虽然上上下下全是莽撞人,但不坏,讲道理。
不过这个年代,陕西的官员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保全一隅。
毕竟你不出问题,别人还出问题呢。
就比如庆阳府,鞠思让早前安置流民、招降草莽,在环马岭、风川等地营造出难得的百废待兴之景。
偏偏,庆阳进了个贺人龙,三千军兵屯于庆阳府南部的真宁县。
真宁县属于宁州,宁州以前的知州是周日强。
当年周日强在宁州就拿百姓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治下百姓穷的都光腚,为了躲避税吏家都不要了,钻地洞过活。
那地方养马很容易,但根本养不活兵。
贺人龙在那屯兵,啥办法都试过了,也弄不出粮草来,还没办法往南打粮,便只能把目光瞄向鞠思让的庆阳府。
但人家鞠思让也是猛人,全凭仁义道德,在庆阳府招降、安置了上万农民军。
会不会打仗先扔一边,单是这帮亡命徒,哪儿有那么容易把手里的粮食交出来。
所以贺人龙一直耐着性子好好谈,直到冬季即将来临,绞尽脑汁搜罗来的兵粮也即将耗尽,向鞠思让索要粮草的言辞也日益激烈,终于用上了威胁。
他摩拳擦掌,打算带兵跟鞠思让安置的老流寇干一仗。
结果
鞠思让更烈性,回嘴就骂,骂完了就摇人儿。
他先给西北方向坐镇宁夏的洪承畴传信,要求宁夏镇、延绥镇兵南下剿贼。
正招募新军的洪承畴收到信差点昏过去。
他心说:还他妈南下呢,宁夏五营半年前南下,多少人少走三十年弯路直接下到地府去了。
延绥镇他都联系不上,空虚的宁夏镇又在曹耀持续的羊羔子攻势中节节败退,这会儿连个正经带兵的参将、游击都没有。
他组建新军,总督标营的代参将早前只是个指挥使而已。
对他来说,这宁夏的军队哪儿都好,就是太爱吃羊了。
洪承畴对鞠思让是爱莫能助,只能派人给贺人龙送去一封不痛不痒的书信,勒令其不可同室操戈。
贺人龙在真宁县城会见了三边总督的使者,十分恭敬且诚恳地邀其登城,然后让贺勇把使者推了下去。
没摔死,贺勇还在城头补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