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之下,那些身披黑氅、头裹黑巾的土兵头目各个前出,面对汹涌而上的临洮兵,不禁不退不避,居然还各个吹着喇叭走上阵前。
兵头儿们都披着黑色大氅、穿漆绘牛皮甲,边吹喇叭边旋转起来,整个人就像一个个黑色陀螺在阵前旋转跳跃,一时间阵前喇叭声此起彼伏,转了几圈,人人拔出环首刀,竟纷纷迎临洮旅的攻势直前而上。
在他们身后两营数百滇兵也同样如此,齐弩射、列矛林、拔环刀,结成小阵迎着发起了反冲锋。
师襄哪儿见过这奇景儿,骑在马上不怒反笑,抬手指向传令兵道:“去,告诉张参将,自右翼越过这帮人,让李祖德对付他们;杨参将也去,左翼,打他后的兵!”
“不能倒卷珠帘,那就硬碰硬各个击破,我就不信了……打不过北边贼子就算了,还能打不过些个南蛮子?”
杨国栋还没走远呢,闻言脚步一顿,寻思这师襄长官够记仇的,被自己袭营一次气性这么大?还忘不掉了。
夜幕之下,一个个兵队撞在一处,弩矢在枪炮硝烟中劲射,环刀与长矛在奔杀中突出。
喧天的呐喊声里,张献忠以一个营居中拦住滇兵阵线,两个营自左右翼包抄其后。
而另一边,将注意力放在渭河北岸的龙在田,也在惊营炮炸响的第一时间发现情况不对。
当东边两个营的千总派人报告,说东边撑不住的时候,龙在田已经先后指派六个五百营前去支援,随后又报给左良玉,要求左良玉派遣援军。
尽管直到此时,龙在田依然不知道东边有多少元帅军,但他大概能判断出此时的局势。
刘承宗的主力军在渭河北岸,这是他的哨兵亲眼所见,东部又有大规模敌军突袭,也就是说他必须防守两面。
那求援便不可避免。
龙在田手下只有一万滇兵,调走四千军队防守东边,两千骑兵留在中军作为机动预备队,那么仅凭渭南八个营四千兵,不可能防守十几里地的宽大河岸。
到时候刘承宗的军队从北边一冲,就能打他们个满盘皆输。
围城营地里的左良玉,这会儿看出来他们的部署问题了。
他们的军队不少,但四处都被牵制。
宝鸡以东,龙在田那一万人,被东边、北边牵制。
宝鸡以西,曹文诏的一万多人,则被西北焚营的元帅军牵制。
宝鸡城下,自己和艾万年的六千昌平、延绥兵,则被宝鸡城内的守军牵制。
“他妈的,贼子不知又从哪儿弄来一支军队,东边守不住了,务必抽出一支精锐支援。”
左良玉转头看向交椅上坐着的艾万年:“毓华兄,你去还是我去?”
艾万年没说话,招手命帐中家丁将自己搀扶起来。
仨体格健壮的家丁使了老鼻子劲儿,才把脱肛半死的艾将军搀起来。
左良玉都不忍心看,艾万年这个秀才出身的武举人,几年时间就被残酷战争折腾成这个德行,上边吐、下边喷,两头儿出血,站着都费劲,还得给朝廷带兵打仗。
就听艾万年叹口气道:“我去。”
“你……行吗?”
艾万年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没说话。
他心说你问的这叫什么屁话,我有的选吗?
你留在城外围着宝鸡,万一外围战场局势不利,罗汝才从城里杀出来,你腿脚灵便,且战且退。
就他妈我这个移动速度,罗汝才杀出来我退都没地儿退,去防守渭河南岸至少还有纵深,有渭河在,好歹能跟河里的刘承宗在移动速度上拼个不分伯仲。
艾万年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说,直接下令延绥军做好移营准备,这才对左良玉道:“仗不能被牵着鼻子打,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刘承宗所在。”
尽管张献忠率师襄部出现在战场,超出明军将领的预料。
艾万年依然没忘记本来的作战目标,他们要找到刘承宗,以精锐的家丁队向其展开突击,拿下其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