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拧着眉头问道:“那人说没说,他是谁?”
“倒是没说。”张振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支雁翎,奉上道:“不过他说大帅见了这个就知道他是谁,还说这个消息值银一百一十五两四钱三分。”
张振说罢便笑道:“还有零有整的,大帅……”
笑到一半,他就发现刘承宗接过雁翎陷入沉思。
刘承宗当然知道是谁,这是他的老线人了,贺人龙麾下的家丁头子贺勇,一百一十五两四钱三分,是当年朝廷欠他的饷银。
刘承宗跟贺勇做过约定,只要一个消息用得上,就给他把朝廷欠下的都给他发了。
上次进攻西固时,贺勇就给他报过一次信,那次报信的作用还挺大,让从河口登陆的元帅军躲过了地雷阵和官军伏击,所以刘承宗把从土司那抢来的元朝三等王印给他了。
相较而言,刘承宗认为如果送这个口信的人是贺勇,那情报就有一定可信度。
刘狮子这会儿也不埋怨张振擅自跑回来了,追问道:“他说没说庆阳府下来的官军由何人所率?”
“说了,有先锋官贺人龙率延绥营、中军张全昌率巡抚标兵、左翼杨彦昌率延安营兵、右翼任权儿率延安卫旗军、殿军曹变蛟率平凉募兵,这五员大将率五路大军南下,兵力约有两万。”
张振抱拳道:“肃州参将丁国栋已派人向北探查,若情况属实,后日即可传回情报。”
刘承宗一听这五员大将的名字就乐了,把张振看得直瞪眼儿。
他心说大元帅就是大元帅,五路兵马自北方南下,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们甘肃三个小营的兵力才刚六千出头,就算加上蒙古旅,也难以抵挡这样的朝廷大军,显然帅府这边只有刘承宗亲率虎贲及三大营才能跟他们掰掰腕子。
但是在刘狮子眼中,这支不知道哪个大聪明组建出的军队,显然并没有那么可怕。
诚然,时过境迁,中间隔着这些年,刘承宗心底对那些老长官、旧部老兵、宗族血亲谈不上信任,而且相信别人对他的看法也一样。
但不论如何,哪怕以最坏的角度揣摩,这些人只要带兵,就不可能抱着跟自己打硬仗的主意过来,就算要打,也肯定是设计让自己放松警惕。
而在最好的情况,则是五路兵马,四路反贼,里头混进去张全昌这一个奸细。
军队还没出庆阳府,先锋官贺人龙帐下贺勇先给自己报信,杨彦昌和任权儿就不说了,作为殿军的曹变蛟率领的也是平凉募兵。
如果刘狮子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他当年安置伤兵的地方。
说实话,听到张振所说的明军阵容,刘承宗本能地有点恍惚……就算让他亲自来给明军排兵布阵,安排出的阵容大概也就是这个德行了。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该如何面对北方南下的明军,中军辕门的护兵就跑进帐来,呈上南边大营参将张天琳的报告。
刘承宗接过书信,扫眼一看,南边也遇敌了。
张天琳的使命是在渭河北岸征调船只,但因为元帅府的东征,导致河上船家都跑到了渭河南岸去,就连兴平县的大户、平民也乘船逃到渭河南岸的鄠县去了。
因此张天琳就只能稍显激进地派遣马队渡河,跑到河南去征船。
好在张天琳虽然胆子大,行为倒是挺谨慎,先渡河的是塘兵,随后才是正兵,过去塘兵铺开了在方圆几十里地游走遮蔽,很快就发现了万余明军正在向渭河南岸集结的动向。
在张天琳的报告中,提到其部有老兵认出,明军集结在渭南的部队里有毛葫芦兵和辽东骑兵。
这两支都是服色上非常有特点的军队,很好认,辽东军的布面铁甲更重,也叫青甲,多为蓝色;而毛葫芦兵是豫南一带的山兵,装箭是用野兽毛皮在内里挤压羽箭的挤压式箭囊,很小,大部分箭杆都露在外面。
发现自然是相互的。
张天琳发现明军的同时,明军也发现了他,况且大营的塘兵只有一个大队,无法在渭河南岸遮蔽主力周全,因此信上说,如果没有意外,刘承宗看到信的时候,他已经撤回北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