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对此深感为奇,不过随后稍加思虑,又觉得好像也没啥不妥,毕竟西洋人本就从海上来,更别说韩云官至知州,郑芝龙也被熊文灿招降,不过领游击之职。
他没有在这事上深究,问道:“你说那两个西儒,是什么人?”
车才察言观色,感觉刘承宗对西儒似乎有所成见,道:“我也不知道,高一志并没有告诉我,不过我估计,可能有东边兵乱跑回来的葡夷教官。”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若大帅有意,可以将之留用。”
刘承宗眯起眼睛看向车才,直到把车才看得毛骨悚然。
车才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话,就听刘承宗问道:“这是你猜的,还是他们说的?”
刘承宗觉得,这才是高一志的原本想法。
车才可能只是个传话的,毕竟这个时候敌我难分,高一志不可能说动身边真正有用的人到青海来。
车才赶忙说道:“没人跟我说这些,我是觉得,如果有莱登叛乱的葡夷教官,大帅用人之际留用并无不可。”
刘承宗转头让人给车才端来奶酒,侧身倚着椅背思量片刻,突然没头没尾问道:“我也读过徐氏的书,你听没听过他书中一个观点,叫欲求超胜,必先会通?”
“知道!”
车才虽然不知道刘承宗为何提起这句话,却连忙补充道:“后面还有八字,叫会通之前,必先翻译。”
“后面的没用,我就想跟你说前面八个字。”
刘承宗满不在意地摆摆手,看向车才,非常真诚地问道:“你在山西做帮闲被养着自然轻松,但他们居然会让你到我这里来传话,车兄可知其中风险?”
他能看出来,车才说起来也是个有功名的小乡绅,过去要被人冠以老爷的称谓,可如今看来,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但凡是个有影响力的人,都不可能被派到自己这来传话。
却没想到车才自以为释然地笑了一下,其实在刘狮子看来这笑容惨兮兮,道:“食人禄,忠人事嘛。”
刘承宗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路上稍有差池,或者我这军纪但凡差些,你都没命见到我,如今你举目无亲,我算你半个亲戚,河湟也是用人之际,愿不愿留下来在我这做事?”
车才倒是愿意,但说实话他很担心自己做不好。
寓居新城这几日,他已经听说前些时日一群草原上的蒙古贵族拥戴刘承宗做他们的大汗,但这事影响不大,在他眼中,刘承宗更重要的身份依然是叛军的王。
实际上和刘承宗自以为的青海王不同,车才认为刘承宗依然和北直隶、山西、河南造反的头目所有关联。
因为各路首领造反的名号太杂太细,而且来回流窜,朝廷分不清也记不住,根本不知道谁是谁,即便到如今,依然只有那几个寥寥可数的头目被人记住。
单就车才知道的,在武安打败左良玉的叛军首领究竟是谁,就有好几种说法,有人说是横天王部将不沾泥,也有人说是山西的葫芦王,还有人说是青海大元帅留在陕西的部将独行狼,更有人说是闯王高迎祥。
他们就知道这几个人,就不说有人冒名的事,单是不冒名,人们出了事也会把事情推到这几个人身上。
就比如在陕北潜心种地的高迎祥,这几年人都没挪窝,但他在山西百姓的记忆中,已经往来劫掠十几个府州县至少三次了。
因此在车才眼中,刘承宗这种遥隔数千里操控叛军的本事,其背后的人才储备一定非常夸张,他并不认为自己这个儒学训导,有能参与进这种大事的大本领。
但刘承宗问完了,并没有往下继续说话的意思,让车才如坐针毡,只好一咬牙狠心道:“承蒙大帅抬举,在下求之不得!”
“好!”
刘承宗听见肯定答复,非常高兴,其实他想的不是车才举世无亲,而是樊三郎举世无亲,有这么一个二姐夫送上门来,非常好。
而且确实哪怕只是个老秀才,对缺乏人才的元帅府来说也并非可有可无。
他说道:“既然你愿意留在我这,那我可以信任你,这样,你给高一志或是韩霖写几封信,作为信物和答复,告诉他们人可以来,我可以保证人在青海的安全,不过我有个要求,让他们为我收集些书籍,跟西学有关的。”
车才愣住,问道:“大帅的意思是,不让我回去了?那谁送信啊?”
“来回路途遥远,你在路上也不安全,这件事我会让别人来办,你只管写信就行。”刘承宗摆手道:“放心,只要你告诉我韩霖在哪,信一定会交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