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俞在这事上帮了大忙,东南的大山谷里有不少土司家的地,山里地名都是祁家山、赵家山之类的名字,百姓各编队伍,沿山谷向南一字排开,由就近土司村庄暂时供给几日口粮。
整个撤入山谷的行动因从速从快,显得格外杂乱,一日之内撤入山中的三万余人,但另外两万多人找不到了。
不论是早前随同富户逃往兰州的人,还是更多从兰州被撵出来的百姓,人们很难信任刘承宗。
相比像囚犯般带入南山,他们更愿意往北跑,甚至就在河口以东的无人村庄藏起来。
三月十三日上午,戴道子在东边河湾看见了浩浩荡荡的官军开入谷地,元帅府在谷地蔓延开来的塘骑随之摇旗,消息很快依靠塘骑通传,进入河嘴驻军的刘承宗耳中。
随后戴道子开始向塘兵下令,挤压敌军塘兵,展开交战。
塘兵需要交战,以此来拖延敌对塘兵占领山头原野的速度,并迫使其后大军陷入不安、派遣更多军队来对付他们。
借此,塘兵就能离敌军主力更近,并进一步探明敌军虚实、兵力、士气、营阵、装备、后勤等信息。
刘承宗对此的回应是且战且退。
不过这种遭遇战对戴道子来说,更像是战术层面的耀武扬威。
在河湾的报恩寺外,戴道子满面轻松笑意,向塘兵下达命令:“他们能看懂我们的旗,逗逗这些后进之辈,给我捉个活的回来,我要问问庆藩的王八蛋死绝了没。”
间隔三里的原野上,宁夏边军塘兵百总马祥紧张得手心发汗。
马祥其实没有太多塘兵经验,在宁夏边军投入延安剿贼时,他只是扒沙营的夜不收,主要职责是在长城内外日夜骑行,看哪里的边墙被黄沙吞没,给营将报信而已。
全靠贺总兵在黄龙山输得当裤子,他又取了几颗蒙古脑袋,才被抽入标兵营,赶鸭子上架坐上塘骑百总的位子还不到半年。
这半年来,他带着新募塘兵苦学旗令,多方请教塘兵用法,这才勉强把塘兵的架子搭起来。
本来按部就班都挺好,直到这次出征,马祥非常紧张。
其实宁夏的塘兵居前,不是个好策略,刘承宗这个名字,对宁夏镇边军杀伤力太大了。
但榆林过来的尤世禄是副帅,他的标营就没有塘兵这个建制。
固原的杨麒倒是大帅,但那位帅爷一直忙着率饥贼剿官军,练了塘兵七八拨,在脱伍边军的折腾下,别说塘兵了,塘马都有能活过三场战斗的。
只有贺虎臣手上有成建制的塘兵,塘兵的交锋,只能落到他们头上。
看见自己的塘兵逐步撤退,马祥不禁皱起眉头,很快就听靠近的部下兴奋道:“百总,我们看见他们摇旗了,命令是塘骑次第撤退十里,还向我们北边山里打旗告知进剿消息。”
“北山,有伏兵?”
马祥摇着脑袋往北看,北边确实全是山,一二十里地山里全是沟谷,这要是有伏兵……他下令道:“给贺大帅报告一声,分十二塘去探山。”
戴道子看着己方塘兵在战场上撤退五里寻处隐藏,敌军塘兵很快分出一部向南北山沟探去,摇着头露出笑意:“嘁,这也能上当?那后边的本事就不用使了,让他们跟山沟玩会,我们走。”
随着戴道子引塘兵撤退,由宁夏、榆林、固原三镇及兰州旗军、洮州土兵组成的两万余大军放缓进军,各阵分出小股兵力扼守谷口,半数塘兵继续前进,意图遮蔽十里。
待塘兵走至七里,发现元帅府塘马从正面迫近,他们随即次第后撤,在撤退途中被躲在屋舍、草垛的塘兵袭击。
戴道子的许多塘兵为了伏击成功,连马提前让袍泽带走,一时间处处铳响,他们端着三眼铳便放,放完扔一边扯弓就射。
贺虎臣一开始就怀疑是假消息,因为他的塘兵能看懂对面的旗,对面也能看懂他的旗,为此赶忙奔到阵前,结果端着望远镜就看见令人心疼的一幕。
好不容易培养出能看懂旗子的塘兵,被敌人正面压迫、背后伏击,一塘塘的军士就被这么背后一铳、正脸一箭的打没了。
不过贺虎臣最关注的并不是这个,缺少经验的新练塘兵在交锋中落败在他预料之中,他更关注那些站在一起却没发生战斗的塘兵们。
三年未见,刘承宗的军队较之从前有了不少变化,单从塘兵的钵胄看,他们给盔枪扎上了盔缨,这是两军最显著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