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利军全被封在屋子里,本来这些会发烟放弹的木头炮,对土兵来说就像法器超过兵器。
即使少数有见识的人说这是兵器,白利的奴隶崽子们也不信。
单是意识到自己在和法力高强的大咒师做对这事本身,就需要超人的勇气。
这帮鸟人,想必拿的是尸陀林怙主的胳膊吧?
但凡能跑的,全都跑了。
实在跑不出去,才在屋子里着急,有的人一急眼就从窗子往外翻。
运气好的跑出去就出去了,运气不好就被火枪木炮压制住,不敢露头。
哑巴当将军的劣势,在此时展现无遗。
两名如本各有各的情报,接连向中军传递,但副将已死,阿旺和尚说不出任何鼓舞士气的话。
以至于城墙里的部队还在抵抗,中间小广场上的兵就被吓得接连逃窜。
山脚下,摆言台吉盘腿坐在地上,仰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刚看见城堡西边跑下去一群白利王的部下,半个月前他的人攀石阶而上时,敌人可不是这样的。
接近八十步就三面射箭,进五十步就放铳打人,离近了投石如雨,那种不要命般的守城气概,让他的牧兵谁都不愿啃这块难啃的骨头。
怎么刘狮子的人上去,还没进城,敌人就从西边跑了?
难道就因为那些一会儿就能造出来的木壳子炮?
匠人都是他的部众去找来的,那些东西的制造有多简陋,摆言台吉心里最清楚。
一个铁匠学徒未必能打好一把刀子,但花同样的时间,他至少能打二十个木炮里头的铁筒子。
木头就更容易了,那就是一截树干,这里遍地云杉,杉树很圆很直,用斧头砍成四尺柱子,从中间片开,掏三尺、分六瓣,把铁壳子塞进去,六合一,铁条一加固、皮带和绳子一捆扎。
就连木壳子的毛边都不去,就成了能打百来步的火炮。
摆言台吉在反思,就这玩意,他从前进藏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呢?
有几百个这东西,藏巴汗的十三宗堡,全给他拆咯!
摆言台吉想了又想,在护兵的跟随下溜达到山下检查滚落尸首的刘狮子身边。
“你这个……几头羊?”
“啊?”
刘狮子被问傻了,他有个兵刚从山上滚下来,这是开战后的第四个了,被假意投降的敌人撞下来的。
幸亏那个撞他的敌人也被他拽下来,当了个肉垫子,所以还活着,但伤势很重。
之前还有一人,不知是被撞下来还是自己失足坠落,一身四十斤的甲胄,滚下来都不成样子了。
摆言台吉突然来句几头羊,刘狮子不知道他想买啥。
“就这个散架的炮,几头羊,我买了进藏用。”
刘承宗恍然大悟,拒绝了他:“这个会炸的,只是应个急,不适合你们。”
摆言把眼一斜:“你太不够意思了。”
“我说真的,你要真想要,这地上散了架的快有一百门了,凑凑我都送你,不要羊,朋友嘛。”
刘狮子说罢,再度摇头道:“但我说真的,它不适合你们。”
他的兵懂火药、会用炮,木筒炮只是权宜之策,第一炮装正常量的火药,不用这炮打第二次,如果一定要打,那就火药减半装散子近战。
这里是氧气不足的高原,硝硫炭的比例要随地势高度而改变,即使是正常情况下,硝的比例也要视纯度而改变,以达到火药威力最大化。
这些知识,摆言台吉的牧兵都不具备。
最关键的是以火落赤诸部的铁器稀缺程度,用铸铁子,三五炮一把腰刀就出去了。
打石头弹,摆言全军就在高原上捡石子吧。
山下的士兵突然开始山呼万岁,刘承宗抬起头来,这座摆言台吉打算围到年底、守军打算守到十月的坚城山堡,已经插上写着他姓氏的大旗。
“我可以都给你,但你炮弹不要找我,我没时间给你做,如果你进藏后想找我要,一炮一只羊。”
说罢,刘承宗拍拍手:“走吧,上去看看,这易守难攻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