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就没有千日防贼的。
也就是多亏了官军粮草不济,否则再过两天,他们所有士兵都要枕戈待旦,这样的防守对他们体力与精神的压力太大了。
他说:“传令左右两队摆木桥包抄敌后,中后两队挂甲。”
不需要通知前队,他的哨下兵分五队,每日轮换营帐,前队营帐的位置就在二道壕沟边沿。
这会应该已经和官军接上战了。
果然,就在此时,远远传来一声涌珠炮的炮响。
炮火光亮朝向,就是官军进攻的方向。
夜幕下的二道壕沟边沿,已展开厮杀。
即使口中衔枚,也无法抵挡木刺蒺藜穿透脚面,当哀嚎声响起,左哨营房外的火枪队即向惨叫声的方向进行射击。
随后战马仆倒,官军步卒扬涂抹锅底灰的腰刀杀来,一支支小队在黑夜的掩护下向东突击。
交战声将整个围城营地惊醒。
刘承宗也像高显一样,浑身着甲坐在帐中睡觉,猛然间被炮声与喊杀声惊醒,当即窜出中军帐喊道:“给西边传令,不动!”
城南营地有大军云集,各部队都被惊醒,在各自首领命令下集结人手。
最快赶来报告的是钟豹所率家丁马兵,随即杨耀亲自奔马驰来问询命令。
刘承宗望着灯火通明的城头,端起望远镜朝城上看了看,道:“城上还有人,高哨长未必能拦下所有人,杨哨长引马兵向东去五里外截击官军。”
随后曹耀、冯瓤整顿军士联袂而来,刘承宗指派冯瓤率部前去驰援高显,把曹耀的炮哨留在军中。
城外黑灯瞎火,炮哨的火炮一片散子打出去,没准打自家人比打敌人更疼。
“你守住中军,别让他们从这突围,冯瓤!”刘承宗上前叫住即将启程的冯瓤,道:“告诉你的人,一旦衔尾追上敌军,交战后就喊,艾穆已死降者不杀!”
冯瓤听到命令楞了一下,旋即重重点头:“将军放心,我明白,把艾穆逼出来。”
他想起延水关路诚阵亡的那个夜里,本来路诚不会死,但为阻止麾下士兵溃散,燃旗做灯,这才遭受数次炮击,导致被木片扎伤而亡。
城东战场上全乱了。
千余官军只有四百余人越过二道壕沟,余下的官军在壕沟西侧拥堵,有几个人失足坠入壕沟被扎死扎伤,后面的人都不敢往前走。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整队,找到前军在壕沟中填上的土桥,不过跨过二道壕沟,环境就一个天一个地了。
到处都是哀嚎的士兵,二道壕沟之后,撒了遍地的木刺蒺藜,甚至还混着些铁蒺藜。
最气人的是,这些铁蒺藜来自驿城外南北二部的辎重,如今却返过头用来扎他们自己人。
尽管突围前他们鼓舞了一遍又一遍的士气,真等到这会,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随时有颗铁蒺藜让人变成残废?
后面士兵在壕沟西侧往前进,前边的士兵却在壕沟东侧拥堵不敢前驱。
整支突围队伍被分成了三段。
但高显部的战斗并不轻松。
他的人太少了。
最先投入战场的前队仅有八十余人,在轰出一炮之后,招来官军突围的马队自侧翼突袭,把队伍分割成数段。
随后几支突围的官军步兵队一冲,便被打得不敢再做据守。
好在他们在大队编制下还有什与战辅兵这两道保险,被切割后的小队依然能保持些许组织,纷纷向后阵营地退去。
防务旋即由高显亲自率领的中、后两队接手,依托营地工事继续阻击官军突围部队。
这边的战斗就轻松多了,因为有营地外的篝火,好歹有些亮光,人们心里也不至于那么恐惧。
但低下的可见度,还是给官军马兵创造出神出鬼没的机会,他们数骑一队,一会儿从左边冲出来、一会儿从右边冲出来,一会前一会后,给高显部士兵带来极大压力。
高显的分兵五队也起到作用,左右两队远离战场,自侧翼进行包抄。
他们知道战场上哪里有铁蒺藜、哪里没有,迅速通过布防的缺口,移动至二道壕沟的南北两侧,向中间汇聚,试图从中间切断敌军。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官军被铁蒺藜吓住的规模。
两队人在黑夜里也看不清,一南一北远远望见几个官军,就以包夹之势压迫攻去。
离近了才发现好几百人堵在壕沟两侧,这会再想撤退也已经晚了,只能硬着头皮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