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心下叹了口气,皇帝偏袒贵妃,无非是因为桂铎伤残,不能再为治水效力,而高斌还任着治水的要职;且桂铎留下了治水之策,皇帝又借阿箬之手将乌拉那拉氏贬出旗籍,这对父女连最后一丝利用价值也为皇帝榨取完毕,皇帝也就轻慢起来。
她听到璎珞给她发的语音,道:“臣妾已下了令,皇上要减罚,便要说明,是皇上赦了贵妃。否则六宫议论起来,难免说臣妾朝令夕改,今后臣妾还如何管束后宫?皇上出面,也是全了皇上对贵妃的情意。”
皇帝道:“好吧,好吧,就说是朕说的,该罚的还是要罚,少抄五遍,罚抄十五遍吧。”
容音又问起一事:“臣妾听说恒媞妹妹把身边伺候的人裁撤了?”
皇帝道:“恒媞要办善堂,说虽有善款,花费还是多,俸禄不够养那么些人,就放了人回内务府听候安排。说来皇后虽然疼恒媞,常常许璎珞去帮着恒媞,可是如今既有孕,也该让璎珞在皇后身畔照顾才是。”
出了长春宫,皇帝又往咸福宫去,高曦月本在宫中呜呜哭泣,一见皇帝来,又听皇帝说已做主减轻惩罚,当即停了悲声,添了喜色,撒娇道:“臣妾有错,自会向皇后娘娘请罪,那皇上也不许记得臣妾的错处,只许记得臣妾的好。”
皇帝顺着哄了两句:“朕若还念着你的错处,怎么会让你办浴佛节的事情?浴佛节乃佛祖诞生之日,你在法会上祝祷,也许也能早日诞下阿哥。”
自咸福宫回到养心殿,皇帝笑容淡去,召来齐汝,问他贵妃的身子如何。
齐汝抹了一把冷汗,心中盘算一番如何瞒住皇上自己曾经听命太后加重贵妃病情之事,道:“贵妃的身子是有些好转,只是心急,自己私下喝了药性更攻伐的坐胎药,反令血行过盛,阳极生阴,因此寒症又有反复。”
皇帝冷道:“那朕吩咐过你的事情呢?”
齐汝道:“皇上,容微臣多嘴,其实,贵妃天生体弱,本就难以有孕,更不宜有孕。有些药,喝与不喝没有不同,不过是徒令贵妃伤身罢了。”
皇帝又问:“舒嫔那边呢?”
齐汝道:“微臣有句不得不说的话,要防女子有孕,便是弱其气血,而长天累月地喝这种药,便会伤了肾气,今日舒嫔娘娘身子不适,从脉案上看,已略有肾气亏损之相,虽说不严重,尚能以劳神过度掩盖过去,但不可不慎啊。”
皇帝挥手让他下去,猛然想起什么,又让他回来问:“齐汝啊,你知道零陵香吗?”
齐汝道:“零陵香为一种香木,《嘉佑本草》中说零陵香味辛、温、微毒,多用则壅关节,涩荣卫,令血脉不行。不过若取用不多,于人体无碍,又因此物香气浓烈,因此多用作调香或制作香粉、香膏。”
皇帝这才让他退下。
毓瑚上前为皇上奉上一盏茶,皇帝啜了一口,道:“本来把永珹给贵妃,既是为了免贵妃孤寂,也是为了让贵妃抚养一个绝无希望为储君的外族血脉,断了高家的念想,只是贵妃有了永珹还不足,还盼着再有亲生的阿哥。”
毓瑚道:“皇上是一片苦心,只是贵妃娘娘想要一个血脉相牵的孩子,本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道:“贵妃对永珹很是宠爱,只怕,还是高家催着她求子。那尊送子观音,不就是她继母给她送来的吗。朕要用着高斌,也得防着高家坐大,更不能添了隐患。
朕今日去长春宫,才知道富察老夫人给皇后送过零陵香,皇后从前在潜邸制的荀令十里香中就含有这一味香料。只是皇后所制的香,香气不浓,倒是焦味重得很,你说,会不会是此物是想法子去了香味送进来的,本是留作他用的。”
毓瑚道:“皇上,皇后娘娘不通药理,这事您是知道的。就是民间,富贵些的人家送些香料首饰给出嫁的女儿撑门面也属正常,何况是亲王府的嫡福晋呢,若是真有其他目的,皇后娘娘就该悄悄地使用,而不是公然地制香,更不会如此轻易地与富察家少奶奶说起。合香工序繁复,一处错了,那香出不来味道也是有的。”
皇帝的指节扣了扣紫檀木桌:“皇后的确是个光明正大之人。不过此物既然有此效用,毓瑚,你让内务府送些含有零陵香的合香和香粉、香膏赏给咸福宫和储秀宫。还有,嘱咐内务府想办法把零陵香的异香除去,掺入手镯、手串之类。舒嫔的药还是改为按着侍寝次数赏吧,免得露了破绽。”
皇帝赦了贵妃,将皇后罚的二十遍经改为十五遍,这消息很快传遍六宫,又由星璇传到高家。
高斌捏捏眉心,桂铎被贬,他气得直想把高恒从两淮叫回来大骂一顿,可惴惴不安几日,皇帝并未过问此事,而女儿又欺负上了慎妃,可皇上虽然免不了要给皇后面子,却还是偏袒着女儿。
他好像应该舒口气,可是桂铎、慎妃这对父女,又让他仿佛看到自己的未来。
不,等几大辅政老臣一一被削弱,河道工事建成,自己这把被皇帝高高捧起对抗老臣的刀,只会被扔出去承受老臣和满洲亲贵的怒火,下场会比桂铎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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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对皇帝,也逃不脱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个道理。还是趁现在身居要职,多虑着退路吧。
这时师爷进来道:“大人,晋公子那边来了消息,已经拿到账册和人口册子,晋公子说,柔淑长公主办的善堂,名气已经传到直隶、山东,孙大人也已经在直隶多办善堂,总有人说什么若是还是没饭吃也还有个去处。
晋公子的意思,那赈灾款的窟窿一时半会儿补不上,若是这起人不断北上涌向直隶甚至京城的善堂,在天子脚下,只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问大人要不要……”
高斌惊怒之下喝道:“他想干什么?那是皇家的善堂!一个一个都是不肖子孙,只会添乱!”
师爷道:“这,其实在下觉得晋公子的想法也不是全无道理。这善堂虽是皇家所办,但不过是柔淑长公主心血来潮罢了,一个女儿家,终究要出阁,还能长长久久地办下去吗?
何况皇上对钮祜禄氏越发冷待,太后又去了清漪园,也有些不好的名声传出来,长公主的处境也不会好哪里去,就是善堂真出了事,也只挂着长公主的名头,推到长公主头上也无损皇上的颜面,皇上想来也不会过问。
再说了,咱们何必亲自出面,有得是人愿意为高家办事。大人您大可以找个日子回南河官署去,到时候闹出来,您也是在河工效力,远在南方,又知道什么呢。”
高斌烦乱道:“我再想想。”
他杯中的茶已冷,一名小厮进来重又斟了热茶,退到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