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殿中,永璜带永琏探视永琪。
永琪体弱多病,身子不似别的婴儿一般滚圆,反而是瘦瘦小小,脸色苍白,不知又是哪里不舒服,哭个不停。
永璜交待宫人和太医道:“这几日皇额娘忙碌,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五弟,为皇额娘分忧。”
众人道声是。
出了永琪的房间,永琏身边的宫女取出汗巾拭去永琏额上汗珠。
永琏道:“五弟的房里真够热的。”
宫女道:“五阿哥体虚畏寒,今年天气反复,这都五月了,还是一下雨就凉,因此地龙还烧着呢。二阿哥热了,一会儿奴婢伺候您沐浴。”
永琏问永璜:“大哥热吗?我让人拿汗巾给你擦一擦。”
永璜摇摇头,道:“二弟,五弟的额娘差点害了你,又差点害了皇额娘,我这几日却总来看顾五弟,你不会怪我吧。”
永琏摇摇头:“五弟的额娘和五弟不相干,再说大哥也是替皇额娘看顾,弟弟怎么会怪大哥?”
永璜轻笑一声:“那就好。”
永琏又道:“说来弟弟今日读书,有一句不太明白,想请教大哥。”
永璜便说:“说来听听。”
永琏道:“先生教《论语》,有一句‘乡愿,德之贼也。’弟弟实在不解其意。”
永璜道:“乡愿,便是老好人之意。孟子有云:‘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一个人人称道的好人,也可能只是合乎流俗,未必是真正的仁德之人。因此,叫做德之贼。”
永琏点头道:“弟弟明白了,多谢兄长。”
送走永琏,可心对永璜道:“大阿哥,您听奴婢一句劝,皇后娘娘面上固然待五阿哥上心,可是皇后娘娘不是神仙,也有七情六欲,就是不迁怒,对五阿哥也难有好感,五阿哥现在处境微妙,您若是一直往上凑,皇后娘娘那边只怕……”
永璜道:“皇阿玛知道此事,也没说什么,二弟这个苦主也宽宏,你在担心什么?我看你不是担心我,是担心纯娘娘吧?”
可心被戳破心事,只得道:“不怕阿哥您恼,奴婢的确担心主儿。您是主儿的养子,昨儿皇上见您来探视,其实脸色不太好看,也就是您一片纯孝,皇上这才没计较,若是这事经皇上传到皇后娘娘那儿,皇后娘娘以为是主儿教的……”
永璜打断她的话:“如果是这件事,那你可能很快就不用担心了。说来,我该去瞧瞧永璋了。昨日教他二十四孝的时候,想到皇祖母和皇姑姑,不免多感叹了几句,只怕昨日那个故事他没听明白,今天还得再教啊。”
这时进忠带着这段时间跟随苏绿筠的宫女赶到撷芳殿。
进忠道:“总算找着大阿哥与可心姐姐。”接着忙不迭地把皇上要把大阿哥交给婉嫔的口谕传了,接着说:“大阿哥,皇上说即日起就挪您去翊坤宫,您有什么要收拾的,吩咐奴才一声儿,奴才着人替您送去。”
可心急道:“进忠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跟着进忠来那宫女一开口就带上哭腔:“可心姐姐快去看看吧,主儿在长春宫说错了话冒犯了皇后娘娘,惹得皇上龙颜大怒,被罚了禁足了,主儿晕过去了,现在还在长春宫偏殿躺着……”
可心大惊,急忙赶往长春宫。
她走得太急,没注意到永璜神色复杂。
苏绿筠骤然得罪皇上,禁足失子,由于皇后的有意隐瞒,六宫嫔妃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人心惶惶。
高贵妃和婉嫔得到消息,太后去清漪园的事情要快些办好。
高贵妃不明所以,婉嫔却劝她不要多问,赶紧办了就是。
于是紧赶慢赶了二十天,终于在五月底,太后启程前往清漪园。
恒媞也在五月下旬册封为固伦柔淑长公主,设长公主府于京中,皇帝在朝臣面前,金口玉言,道皇妹端淑长公主已远嫁漠北,他为人兄,为人子,实在不忍让幼妹也远嫁,让皇额娘再罹骨肉分离之痛。因此柔淑长公主的夫婿,只会是京中的人家。
皇帝孝名传遍前朝。
太后离开紫禁城那日,皇帝皇后携众嫔妃相送,太后的车马仪仗声势浩大,箱笼甚多,队伍绵延不绝。
恒媞依依惜别,泪眼朦胧。
太后道:“恒媞,不要再哭。皇上说过,每逢年节,哀家可回宫出席宫宴,咱们母女还是有相见之日。你皇兄肯履行承诺,哀家就不会白走。如此结果,已经是最好了。以后额娘不在你身边,你万万要记住,皇兄皇嫂不是额娘,不会纵着你,你要谨慎处事。”
恒媞啜泣道:“皇额娘,我不愿你走。”
太后叹了口气:“总是哀家从前太过护着你,如今放你一人在紫禁城,哀家也不忍。”她硬气心肠,接着交待道:“哀家与你皇兄,恩恩怨怨,难以言说,但你要记住,日后待你皇嫂,一定要礼敬几分。你皇嫂城府深沉,但有一点好,她只有受威胁时才会动手,不会在无关紧要的时候刻意为难。只要你敬着皇嫂,她多少会给你三分薄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