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亮讪讪一笑,他现在只想让李瑄快点到龙勒山下的庄园,不管李瑄话里有话。
“前任豆卢军使贪污受贿,已经被法办了,我认为自古贪财的人,不懂得爱财的道理,你认为呢?”
李瑄又问盛玉亮。
“贪财的人肯定是爱财,这毋庸置疑。”
盛玉亮听到贪污这词语,像是触发到敏感词一样,汗毛竖起。
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不知道李瑄为什么这么问,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下郡的太守,为正四品下的官吏,待遇优厚,一年所得的俸禄,绝对可以衣食无忧,但如果东窗事发,即便收受一百金,一千金又如何?不仅要被没收家产,还要被革去官职,这哪里是爱财啊!因小失大,得不偿失,愚蠢的人才会这么做。过去鲁国丞相公仪休很喜欢吃鱼,但从不接受鱼;汉代的羊续也喜欢吃鱼,却把属吏送来的鱼挂在庭前。这才是聪明的人啊!”
李瑄缓缓地向盛玉亮说道。
为主贪,必丧其国;为人贪,必丧其身。
“都督说得是。”
盛玉亮表面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对李瑄的话嗤之以鼻。
谁会没有欲望?
人这一生,财、色、权,总要占一样。
李瑄没贪财,其因为太好权力了。
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也喜欢。但得不到,只能贪财享福。
盛玉亮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但他身边只有十来名随从,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抓住一线生机。
“走了!”
随着李瑄一声令下,他们又出发了,这一次,一口气看到龙勒山。
眼见田地中种满粟米,一望无际。
这里有不少庄园,是敦煌郡少有的山清水秀之地。
看来又是大族们的“世外桃源”。
盛玉亮引路,带下李瑄来到一处庞大的庄园前停下。
这里的建筑,和长安郊野的建筑毫无二致。
此庄园旁边还有几片果园,周围有栅栏围住。
庄园门口有数十名郡兵把守,这些郡兵一个个神色紧张。
门已破,似乎有打斗的痕迹,还有斑斑血迹。
“启禀都督、太守,贼商已经被攻破,俘虏百人,请入内一观。”
敦煌别驾王琮从庄园内跑出来,向李瑄拜见道。
“请……”
旁边的盛玉亮从马上跳下来,伸手请李瑄入内。
这是他最紧张的时刻,他低头的时候,还咽了一口唾液。
如果李瑄不下马,策马离开,他们就危险了。
“把贼商押出来!”
李瑄没有下马,淡淡地说一句。
这一瞬,王琮和盛玉亮都脸色一白。
好在盛玉亮心理素质强大,他见王琮愣住,立刻向他喝道:“王别驾,还不令人将贼商押出来!”
“是……下官这就去。”
王琮反应过来,立刻回庄园。
在他扭头的那一刻,盛玉亮也扭头用目光看着他。
四目对视。
王琮似乎从盛玉亮的眼中读到了什么。
现场气氛很凝重。
神策卫皆放下兜鍪上的护面,将马车的长枪抓在手中,将备用马的缰绳取下,以免战斗的时候影响马的灵活。
盛玉亮看到神策卫严阵以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镇定……镇定……
见过大场面的盛玉亮能忍住,但周围的郡兵忍不住,他们余光看到这一幕后,双腿直打哆嗦。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李将军斩将拔旗,生撕猛虎,力托城门,万军辟易的名声,已深入人心。
“咣当……”
一名郡兵不小心将长枪抖掉。
他立刻弯腰去捡,一下,两下,慌乱之下竟没有将长枪捡起来。
最后还是双手一起,才将长枪牢牢握住。他双手拄着长枪,抖动地更厉害了。
“盛太守,你的手下好像有点不舒服……”
李瑄向盛玉亮开口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名郡兵所吸引。
“郡兵平时参与缉拿凶徒,未见过大阵仗,都督不要见怪!”
盛玉亮向李瑄一礼,搪塞道。
“郡兵就算不行边军之事,也要有军人的样子。”
盛唐时的郡兵中看不中用,要么是混吃等死的泼皮无赖,要么是豪强子弟出身的酒囊饭袋,少有真正的将勇。
安史之乱后,诸郡招募的郡兵,总是能出现风采。
“今后下官一定认真整顿郡兵。”
盛玉亮立刻应答。
这时,王琮与数十名郡兵,押送着上百名贼商出现。
白皮肤,高鼻梁,大胡子,明显是粟特人的打扮。
虽然他们在刀枪下看着狼狈,但眼神中却有一股煞气。
“停!”
他们还想靠近李瑄的时候,被罗兴策马喊停。
此时,双方距离二十几步远。
王琮不得不让粟特人停下。
“看他们很不服气的样子,盛太守,先杀死几个,威慑一下他们的胆气!”
李瑄对盛玉亮命令道。
“这……”
盛玉亮愣住了,一时间骑虎难下。
这些粟特人和郡兵靠近李瑄,他们还有很大机会。
但李瑄不让他们靠近,还让他杀死几人,这如何是好?
苦肉计也没提前商量啊!再说苦肉计也不能真杀人,否则要出大变故。
“怎么?盛太守还同情贼商吗?”
李瑄见盛玉亮不动,质问他一句。
盛玉亮再看李瑄的时候,恍然明白什么。
他立刻向粟特人跑去,距离粟特人只有十步的时候,盛玉亮陡然转身,指着李瑄,爆喝一声:“上,杀死李瑄!否则今日我们都得死!”
李瑄明显有戒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