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的都记住了吧?今天大人物要来视察,不该说的你别说!”
这位管事眼神严厉地看了李华一眼,这位李华是另外一个管事远房家的孩子,读了几年书,但是没有考取秀才,因此才被那位管事推荐到这里来当一个小工头。
而接待上面的人,下面的人早就有一套逻辑,上面的人想要看到所谓的‘底层人民’,但是他们又不想要看到一个个麻木的,连话都讲不清楚的底层人民,所以需要‘底层人民’的代表,来告诉上面的人,底层人民都过得很好,至少是表面上很好。
“钱管事,我懂。”
叫做李华的青年憨厚的连连点头,用缠在脖子上已经微微发黑的汗巾擦了一把脸,“钱管事,我需不需要去洗漱一番?”
钱管事看了一眼李华,“不用,将这个带上。”
他递给李华一串木珠,这也算是一个小玩意儿,可以遮盖身上的汗味。
铁道铺设自然没有什么好的休息房间,很多工人们都是在树荫下休息,所以周铁衣等人也没有下马车。
当李华被领上周铁衣所在的马车,当马车门合上,谷应天率先站起身来,“王上。”
李华脸上憨厚,机灵的笑容一变,变得温和,深邃,他微微一按手,“这么狭窄的地方就不用行礼了。”
他话虽然是对着谷应天说,但实际上是给周铁衣等人说的。
周铁衣笑了笑,看向宁王,“您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秦羽和李剑湖面面相觑。
这是宁王?
秦羽将记忆中远远见过一面的宁王与眼前人对比了一下,样貌倒是对上了,但是气质,语态却完全不对劲。
因为在之前,整个天下人都知道,宁王豪奢,如何能够与现在铺铁路的小工并到一起。
恐怕就算有人远远见过宁王,也只是觉得两人有一点像,绝对不会联想到一起的。
宁王坐在谷应天旁边,没有什么形象地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周铁衣,笑道,“你不也一样。”
周铁衣微微摇头,“不一样,我做不到亲自去铺铁路。”
周铁衣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宁王想了想,颔首道,“那是自然,你比我们都要聪明的多,自古聪明人就该干聪明的事情,人生而不同,有的人擅长谋划,有的人擅长战斗……”
周铁衣忽然打断道,“那你呢,擅长铺铁路,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他这句话极为无礼。
谷应天脸上自然带着一点怒气,到现在为止,他们宁王府都可以说是以礼相待,虽然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简单了一些,但是宁王自己都在亲自去铺铁路了,周铁衣如果是因为招待就傲慢如此,那确实无礼。
但谷应天知道周铁衣是什么样的人,周铁衣这么说,肯定不是单纯的无礼,而是想要从宁王的回答中试探出什么东西。
所以他只是表面上动怒,这是做给宁王看的,证明自己与宁王一样受到了侮辱,但他没有贸然起身打断,因为他没有分析出周铁衣这么说话真正的意图,在聪明人说话的时候,自己这个‘笨人’贸然插话,反而会让周铁衣和宁王都看轻。
果然,宁王听了之后,先伸手拦了一下谷应天,而后看向周铁衣笑道,“我什么都不擅长啊,所以以前只会享乐。”
而后他继续说道,“我听闻你称赞李静是扶摇山上的大鸟,九年不飞,九年不鸣,但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周铁衣颔首,继续戏谑笑道,“怎么宁王您也想要当大鸟吗?”
宁王叹息一声,“我可当不了大鸟,我天生愚钝,就是一只愚鸟,不过愚鸟也有愚鸟的好处,因为愚鸟先飞,我又是个闲人,揣摩了你很多事情,但仍然有疑惑,所以就自己来铺铁路,想要验证自己心中的一些疑惑。”
周铁衣笑容收敛,认真地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