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虽然名字叫武真人,却不是城中武姓大家的族人。
远山城的城主,名为武安落,是从环山城一处小宗门走出来的化海境第一期,合聚期的修士,因其元骨资质较差,只有玄阶土元骨,在土泽宗修行了三十几年,都没有任何长进,因此被下放出了宗门,来到这座不大城中,当了一个小城主,带领家族,到这落根。
武安落却对城中这个满口脏话的老人,极为尊敬,以至于在城西处,给了他一个不怎么热闹的地方,当做他的打铁铺子。
城中唯一一个打铁铺,因此大多数城中人,都要到这里打造一些必需铁质器材,其中也有那些修士元器受损,也会来到武真人这里,支付上一些元晶,或是一坛陈酿老酒,相对元晶,武真人更喜欢那些拿着老酒的修士,为他们修理护身元器,尤其喜欢城南处那家杏花酒家,店家主名为刘掌柜,有一手酿酒的独门绝技,刘掌柜家的杏花酒是城中一绝,一年能酿出几十万坛,相当一部分都会送到环山城,那三大商会中,进行售卖,其中筵宫商会占据五成,其余俩家商会因为都有酒楼,因此也会购上一些杏花酒。
云长安进入城中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以来巩固体内源气。
今日,武真人刚刚打造好一柄元器后,坐在后院那处石墩上,喝着刚刚送元器修士带来的杏花酒,突感无聊,便携着酒,醉醺醺的走在城中,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引血筑万城,足立观,琼山寒,骨露千万,道不公,身赴死,外冷凄凉,又何妨?朝如青乌,暮成蚕丝,可怜孺弱苦作碑,难惘蓦回首,再见已是风中人,生唉哉,死亦吁哉!”
武真人走到潭水岸边,望着水面上的倒影,将手中酒坛砸入潭面,掀起斑点涟漪,俯下身去,谭中自己的倒影又清晰了半分,瘫坐在岸边,仰天长望,那是一片没有星点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这样坐了半夜,直到风吹去酒劲,才捧起一汪潭水洗了把脸,彻底清醒起来。
武真人站起身子,望向远处一间沿岸茅屋,这里大多数客家有已经熄灭了烛光,唯有那间茅屋还亮着一盏微弱灯光,微叹了一口气后,大概是想起来了,金源域风雪洲中那座山雪小镇上的光景。
山雪小镇上世代居住着许多姓氏的族人,武氏便是其中一家,自上古以来,家族世代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打铁铺,先祖经历世代变迁,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垂朽老矣,无后人的醉酒老人,在世间孤魂游荡,曾几何时,他们也是那座小镇的名门望族,靠着先祖流传下来的打铁手艺,还能在这乱世中,独自苟活,现如今风雪洲,又一次陷入了无尽的战乱,世道艰辛,家族多数弟子,族人都已经身死,踏上战场,又有几人能够存活下来,修士间的不断纷争,本不想卷入其中,最终还是不得已,又如同上古时期,他们那一大家子,本可以避免那场浩劫大战,可是谁又能在乱世中得过且过,醉酒老人实在是郁闷成疾,从上古到如今,武氏家族总是经历着各种战争,无一避免,直到家族没落。
还是孩童的武真人就听得老一辈的族人说到上古时期,那场上天之战,几乎将一界的修士都打光了,数以亿计的尸骸,埋葬在那万里界壕外,清源界的破碎,导致了一界分五,还是惨胜半招,这些触目惊心的故事,身为孩童的武真人还是将信将疑,直到金源域不断战乱,边城修士又无限的身赴战场,至此一去不回,才逐渐明白了战争的可怕,心灰意冷下,独自离开风雪洲,来到这偏僻小城。
百年前,金涿洲对外宣战山雪洲,俩洲的冲田境以上,出神境之下,多达千万修士,参与了此次俩洲之争。
山雪洲有一座出身道家尊祖庙宇,是为金源域朝圣之殿,存有些许道韵,便是这场俩洲之争的祸端,谁都想获得那些道韵,尤其是身上修为,止步于出神境,再无法前进的那些高修,更是想要凭一己之力打开那座山神庙宇,从中获取一丝道韵。
只不过的是,山神庙宇从未曾开启,直到百年前,天上降临了一场大雪,方圆数千里地都笼罩在茫茫大雪当中,那些大雪化作数道七彩流光,将整片大地笼罩其中,拔地而起的高山,将那座道家尊祖的庙宇顶在了山峦深处,释放出一丝道韵,周围千里雪地,竟然生出从未见过的有灵植物,延绵不断。
为此就有了持续百年的俩洲之争。
身处那座山峦脚下的风雪小镇,自然也是受益良多,摘取了不少二阶花朝品质的灵草药,但也因为如此,成了俩洲修士的必争之地,卷入纷乱在所难免。
武真人不知从哪又掏出了一坛陈酒,打开酒封口,细细嗅着从中散发出来的酒香气,忍不住的大喝了一口后,小声呢喃道“若是在风雪洲,还真找不到如此美酒,哎!就算是在落魄不堪,也总比死在那里强吧?罢了,罢了,世间纷乱皆与我无关,我只管烧好我的炉,打好我的铁,不丢了武氏手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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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真人手捧着从修士那里得来的免费杏花酒,大肆痛饮,径直走到了那盏还亮灯的房屋前,一言不发踹开那茅屋房门,四下无人,来到一柄藤椅前,哼着小调,躺在上头,轻轻摇晃。
不多时,从屋院后门走近了一位白发双鬓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名为费鎏。
武真人见费鎏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尊巴掌大小的四方潋金鼎,然后把它别在腰间位置,然后呢喃说道“身为一位道家圣人,不怜悯世人,反倒是在这里多清闲,简直是荒谬至极。”
名为费鎏的中年男子,并不在意,平日里武真人一喝醉了,就往他这里跑,每次见面都是骂骂咧咧,直到心里痛快了,沉沉睡去后,才算完事。
武真人还是不肯善罢甘休,爬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你瞧瞧你,哪有一点圣人的样子,和我这个老头子一样,死气沉沉,世人都说圣人好,能够带着他们走向安宁,可你身上哪有一点为世人着想的样子,躲在这里,如同一只山鼠,只会打洞刨土,埋着头不愿看见那些受苦受难的世人。”
“要是换做我是你的话,说什么也要去山雪洲去,回到你的那个风雪庙去,阻止他们这些为了开启山神庙宇,而相互厮杀的可怜蛋,你呢,还能做些什么?要不我说呀,与其这样活着,到还不如一刀了结,也算是作为道家圣人,为了俩洲的修士,积上一点阳德,好投胎投到一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