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幽州的地,从来不贫瘠……”
也从来不是寸草不生。
因为这片土地从古至今都有血肉在灌溉。
陈宫不去计较当初说这话的人,是不是食言而肥。
又或者是不是只是忽悠旁人去替他送死。
他只知道这话是对的。
“这幽州的土,当由我等幽州人去守。”
中行固闻言,忽然笑了。
“陈祖,真英雄也。”
从未被人加诸过此等名头的陈宫,哈哈一笑。
竟颇有几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风发意气。
一时间原本因为赌输了的颓丧与即将面临死亡的迟暮气息,尽皆散去。
独留满腔豪迈,萦绕心间。
“不如中行提督……让老夫先行?”
说话间,老迈身躯骤然拔高数丈,真仙境的磅礴法力宣泄而出。
以托天之势向着倾泻而下的那挂天河撑去。
轰——
浩瀚法力,倒卷苍穹。
竟然将那天河倾泻之势,生生阻住了一瞬。
如此震撼的一幕,落于下方原本已经陷入绝望的冠军城数十万军民眼中,顿时换来惊呼阵阵。
就连此时神色漠然有如神明俯瞰的始毕,眉宇间也忍不住触动了一下。
可下一刻,始毕的嘴角便现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蚍蜉撼树。”
确实是如此。
与那挂从苍穹之上倾泻的天河相比,陈宫那数丈巍峨身躯依旧宛如蝼蚁、蚍蜉。
说到底,这区区人身之力,有穷有尽,如何能撑得起这天河、沧海之力?
一息、两息……
只短短十数息过去,那高大数丈的巍峨身躯便颤动不止。
陈宫虚空怒吼一声,拼尽全力想要将这天河倾泻之势引到城外的方向,甚至反过来淹没那数十万蛮族大军。
可惜,想法虽好,却终究力有未逮。
一口热血遍洒长空之后,那高大数丈的巍峨身躯脊梁坍塌,几欲折断。
好在这时,手中秘法已经准备完毕的中行固,瞬间接替而上。
“吾生而有涯,知无涯!”
中行固过往暗哑尖利的嗓音,这一刻尽显雄浑。
“无涯!”
随着这‘无涯’二字落下,竟于这虚空之间撑起了一片无垠空间。
将那倾泻而下的天河之水,吞噬于无形。
这等堪称神异诡谲的手段现于虚空之上,顿时让陈宫压力一松。
原本坍塌的脊背,也在这一刻重新挺直。
“稷下学宫……”
陈宫颇为震惊的吐出这四个字。
似是完全没想到这位中行提督竟出身那儒家圣地。
只是很快他便从中行固先前交代的那半句‘遗言’品味出一些东西来,随即住口不言。
而此刻的始毕实际上远比陈宫还要讶异。
因为他终于认出了中行固。
“是你?”
眼前的这尊雍人七境真仙,似乎很难和当初那道披发左衽跪伏在自己面前的身影联系到一起。
可偏偏人确实是当初那个人。
始毕啧啧称奇。
“朕以为你死了,还为之失落了一阵。”
虽然中行固当初因为修为被废,似乎毫无用处。
可始毕还是颇为看重他。
毕竟抛开此人的出身和能力不谈,这可是第一个在他面前匍匐的雍人,很有纪念意义。
只可惜去岁一战,此人竟被达利那个蠢货搞丢了。
要不是那个蠢货自己也死了,始毕真恨不得将之抽筋扒皮,以泄心头之怒。
始毕这话说着,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中行固一眼。
“许久不见,倒是有了几分人模狗样。”
中行固闻言,轻笑一声。
“谢可汗赞誉。”
他这一生所受过的折辱何其多。
区区人模狗样四字,根本无法让他情绪生出起伏。
始毕失笑。
“朕再给你一个回头的机会,如何?”
中行固摇头。
“谢过可汗宽宏大量,只是中行固已经回头,倒是不必再回头了。”
面对始毕这个‘旧主’,中行固语气客道而谦卑,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坚决无比。
始毕也感受到了。
所以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冷。
“仇,不报了?”
中行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