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喂下一颗定心丸的韩绍,心中原本积蓄的压力骤然一松。
然后无视公孙郢要吃人的眼神,以儒家之礼向着赵家老祖深深一揖。
“绍,替麾下将士和幽州苍生,谢过赵老祖!”
却不曾想,这位堂堂九境绝巅的赵家老祖,竟然反过来还了一礼。
“老夫这一礼,不为别的。”
“只为那舆图之上,幽州永在。”
先前韩绍在舆图上的伸手一覆,不止触动了满心权势的上官鼎,还有他赵家老祖。
这祖辈传承下来的土地,一块也不能少。
而这,就需要韩绍这些身处战场的人,拿血、拿命去拼。
所以这一礼,赵家老祖施得极为坦然。
而韩绍想了想,便生受了。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麾下那些即将浴血奋战的儿郎。
战争是要死人的。
这一点,就算准备得再充分也避免不了。
不是我,就是你,要么就是他。
韩绍也不知道这一战的结果如何,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
一揖起身。
一旁的公孙郢倒是没有为了这一战,对韩绍这个小辈行礼。
一来他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
二来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战如果韩绍这个后辈顶不住。
真要到了危急时刻,少不得他这头冢中之虎,要从这坟冢之中爬出来,亲自上场了。
至于这一战之后,他辽东公孙还能不能再藏,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韩绍还年轻,他这个老不死的能给他的最大支持,便是允许他有失败后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兵家虎子!当胜不骄纵、败亦不馁!你明白老夫的意思?”
感受着肩膀处沉重的力道,韩绍微微怔神。
旋即强行压制住心中涌起的暖流,轻轻点了点头。
“绍,省得。”
见公孙郢没有关于接下来迫在眉睫的战事再说什么,韩绍刚准备直接离开,却听公孙郢突然又道。
“对了,上官鼎准备送给你的那女郎,你准备如何处置?”
……
时间匆匆,一晃数日。
这幽州的天气就是这样,一入九月,草木便已经开始枯黄。
待到十月,更是一日冷过一日。
与去年九月蛮族便已经大规模南下不同,这个太康六十年的九月,那些蛮族只小规模南下了几波,然后便没了动静。
一连半月过去了。
整个幽北一线,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与安宁之中。
不少百姓甚至觉得那些蛮狗今年怕是不会来了。
毕竟接下来每拖过一日,这天气就会冷上一分。
那些蛮狗虽然比他们还要抗冻,可他们也是人。
等到真到了天寒地冻、哈气成冰的时候,就算是那些蛮狗也绝对扛不住那种酷烈的极端天气南下入侵。
如果真是这样,那样的话,别说是打战了。
不在路上冻死,就算是不错了。
所以这些天来,时间每过上一日,这冠军城中的百姓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便会松上一分。
原本已经消失了一段时日的笑容,也渐渐重新浮上了面容。
说到底,和天下的芸芸众生一样,幽州纵然民风彪悍,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只要日子过得下去,谁也不喜欢战争真的到来。
会死人的。
死很多人。
然而百姓的乐观与喜悦,早已枕戈待旦的军中武人却没有丝毫的松懈。
早已在生死边缘游走过无数次的他们,远比常人要敏锐得多。
甚至已经从那草原吹来的寒风中嗅到了杀机的味道。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切的平静与安宁都只是假象。
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
不少人已经意识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的蛮狗南下,恐怕远比去年还要恐怖与可怕。
要么不来,要么石破天惊!
而作为冠军城一系,军中第一人的李靖,感受更是如此。
这段时日以来,除了固定散出去的夜不收,他也不再带人远出草原‘狩猎’了。
怕的就是万一不小心一头撞上蛮族南下的主力。
那笑话可就大了。
李靖不敢赌,也不想赌。
常人只以为他能被侯爷看重,只是因为他投靠侯爷最早,也最是忠心。
可实际上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最关键的是他谨慎、求稳,这才是他最大的优点。
目光幽幽地看着远处的辽阔草原,一望无际、空无一物。
可李靖总觉得哪里藏着什么恐怖的食人巨兽一般,或许下一刻便会凶猛扑来,将自己和麾下一众儿郎彻底撕碎。
呼——
一口浊气吐出。
从胸腔中带出的灼热温度与四周的严寒碰撞,拉出一道长长的氤氲白雾。
“侯爷怎么说?”
一旁刚刚返回的赵牧闻言,摘下面甲,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
“等。”
又是一个等字。
越是这样,越是熬人。
与其这样,还不如真刀真枪的上阵搏杀一番来得痛快。
不得不说,连番苦等下来,就连一贯最是沉稳的李靖,也有些焦躁了。
而就在这时,突见一骑黑点从远处的方向狂奔而来。
“敌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