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正确或者绝对错误的,一切都凭借自己的判断。我觉得我做的事情一定是正确的话,我就不会后悔。”梅西尔一边回答那个声音,一边弯下腰脱掉了自己破旧的鞋,光脚站在了地面用银白色颜料描绘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环,以及奇异而繁复的线条和符文,看上去复杂到了极致的图案上。这个图案被描绘在坚固的地面上,看上去极其诡异但又相当的令人震撼。
“各位,今天我们将可以召唤出我们所信仰的恶魔了!”亚摩斯在所有准备基本上完成之后举起双臂对在场的所有信徒高声说道,随后他指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梅西尔,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我的女儿身体里面流淌着贤者的血统,她会带领我们去摘取恶魔的果实,实现我们所有人的夙愿!”
众信徒在亚摩斯的话音落下后,爆发出了极为兴奋的欢呼声,而大多数人甚至因为兴奋落下的泪水——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为此他们牺牲了无数的同伴,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与金钱,甚至还牺牲了自己的朋友与亲人,而今天他们终于将得到期待已久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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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太棒了,我都忍不住想要落泪呢!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得忍耐到最后。”在人群最后方的阿奇帕德将右手放在胸口上低声说道。现在他已经忍不住想笑了,但是他还没有看到所想要看到的结果,所以他还需要继续将这场戏演下去。
亚摩斯在退后到神庙废墟地面上所绘制的图案外后,一部分信徒就开始演奏起了沉重而庄严的乐曲。同时,轻烟似的吟唱声从废墟中升起,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乐就这样在废墟上空回荡起来。
“不要······再继续了,这是为了你好!”
不要理会,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
“将我的血肉献给死人之国的守门人,将我的血液献给恶魔······”在深呼吸几次使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梅西尔用匕首锋利的刀刃割下了自己的食指与无名指,剧烈的疼痛感冲击着她,但是她的声音却没有一点颤抖:“在冬天来临时赞美春天,在悲伤来袭的时刻赞美快乐,在死亡之后赞美生命······”
其他的信徒们在低声咏念祝词的同时将各种名贵的香料和宝石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篝火当中,这些平时极为难见的物品在明亮的火焰中化为了灰烬,然后火焰中散发出了一股奇异而神秘的香味。
“这些可都是些难以收集的珍品呢,用它们都可以买下一座城堡了吧?”阿奇帕德有些心疼地咂咂嘴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从我的家乡带来的,但是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用处。”亚摩斯冷淡地说。
“很多贵族为了买到它们而相互打破头呢!不过,对您来说还是爱人更为重要呢!”阿奇帕德在盯着亚摩斯线条冷硬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后,他突然举起了自己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在他的右手中蠕动着的是一只半臂长,外形极像蝾螈,但是身上又布满了彩色的斑点且全身燃烧着火焰的生物。
“上位火象精灵,沙罗曼蛇*(Salamander),你从哪里找来的?”阿奇帕德手中的妖精成功地吸引住了亚摩斯的注意。毕竟亚摩斯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妖精了,他甚至以为妖精都已经回到他们自己的国度去了。
“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呢!不过,为了见到恶魔,要我花费再多力气和时间都是值得的!”阿斯帕德一边用一种很兴奋的语气说道,一边加大了右手握住沙罗曼蛇身体的力量。而他很快便捏碎了沙罗曼蛇体内的骨骼与内脏,暗紫色的血液瞬间从他的手中涌出,并沿着他的手臂向下流淌。
不久之后,沙罗曼蛇眼睛中的光芒连同它身上的火焰一起渐渐黯淡下去,但是阿奇帕德却依旧在用手指蹂躏着它的尸体,直到将它的脑袋都捏碎以后才随手将变得一塌糊涂的尸体投入了篝火之中:“好了,准备完成。”
“不过话说回来妖精可真是美味呀,它们的身体中可是富含魔力呢!”
“······恶心。”亚摩斯冷漠地看着阿奇帕德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舐手中的残留物。过了很久后,他才给出这样一个评价。不过,阿奇帕德似乎没有听见亚摩斯对他说了什么,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站在不远处的梅西尔身上。
好了,该开始了。
“梅西尔,这一切对你来说真的有意义吗?”那个神秘的声音再一次在梅西尔耳边响起。不过,这一次的说话声中似乎带着无奈和疑惑的情绪,但是这并不影响梅西尔继续用匕首在手臂上增加伤口。她现在因失血过多而感到有些眩晕,同时她眼前的景物也因此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但是如果是为了妈妈的话,死掉也没关系。”
为了,赎罪。
在过了很久之后,梅西尔听到那个声音发出的极为沉重的叹息声,像是在为什么感到悲伤一般。
突然,梅西尔感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闪过,随后她感觉胸口似乎被谁用力地推了一下。没有任何痛感,只是感觉有寒冷的风从自己的胸口穿过。最后梅西尔在脚步虚晃了一下后无力地向前倒去,大量的鲜血在地上肆意的蔓延开来,甚至沾湿了她的脸颊。
“······父,父亲,为什么?”
“哈哈哈哈······站在祭台上,所有的人都是献给恶魔的祭品,包括你,我的女儿。”亚摩斯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而他在梅西尔倒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他可以为了自己最爱的人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甚至就是牺牲掉自己的孩子,他也愿意。
“啊啊啊啊啊!亚摩斯,你这个混蛋!!你居然敢欺骗我们!!”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亚摩斯!!”
“你这个恶魔,居然把我们作为祭品!?啊啊啊啊,不要,不要过来!”
“亚摩斯,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想要挽回的一切,最终都会变为俯视深渊的绝望!!”
当这些信徒意识到不对之后,他们立即丢弃了手中的物品转身逃跑······但是,他们逃的还是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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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祭坛上开始起了弥漫仿佛混杂了各种晦暗颜色的诡异瘴气,这些瘴气凝聚成了畸形但却又极其有力的利爪的形状。随后这些利爪像一只只饥饿的野兽一样向那群逃跑的信徒扑了过去,一时间鲜血飞溅,血液在地面上泼洒出了诡异的形状,肉体被撕裂的声音以及骨骼被折断的古怪声响充斥在整个废墟内。
那些被信徒们丢弃的沾满了鲜血的乐器居然自己演奏起了低沉而悲伤的音乐。而在音乐中,似乎可以听见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沙沙沙······”
梅西尔清楚地看见在地上肆意蔓延开来的血液中钻出了无数细小的花苗,那些花苗迅速的生长结苞,最后开出了漆黑的百合花。而那些百合花内原本是花蕊的地方正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球,而在眼球的瞳孔深处有一张没有牙齿的嘴。
漆黑的花在窃窃私语。
“我不会让你死的,梅西尔。”奄奄一息的梅西尔感觉到有一对宽大而温暖的羽翼轻轻的搂住了自己,随后那个神秘的声音十分焦急地对她说道。
“啊······”梅西尔无力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她的嘴唇在翕动的时候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咔咔咔······”地面细小的石块突然间颤动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地剧烈震动,在场还活着的几个人都听见了地面碎裂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狰狞而尖锐的黑红色岩石从开裂的地面下升起,像是突出的怪物的牙齿一般。
空气莫名变得沉重而粘稠,甚至让人有些难以呼吸。刚刚还在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层所遮挡,而很快,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了正焦急等待着恶魔出现的亚摩斯的脸上,他有些不耐烦地伸出手抹掉了脸上的异物,但当他看向自己的手掌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因为他发现手上居然有一抹混杂着漆黑铁屑的猩红液体。
很快,亚摩斯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安静了下来,但不是那种还残留着风声以及其他事物所发出的声响的安静,而是那种所有声音都被抹消了的死寂。
当第一滴铁与血之雨滴落下来的时候,亚摩斯又再一次听到了声音,那是密集而粘稠的血浆砸落在地上所发出的类似于雨声的奇异声响,而这一次却没有一滴雨落在亚摩斯、阿奇帕德或者其他曾经活着的东西身上。
当雨点砸落在地面上之后,闪着金属光泽的铁之枝从地面上快速的生长了起来,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占据了几乎地面的每一个角落。无处下落的猩红液体落在了那些修长锋利的枝条上,并在蒸发后散发出了一股神秘的芳香。
“哎呀,现在我们可只差一步就成功了!接下来就要靠亚摩斯大人您了呢!”站在亚摩斯背后的阿奇帕德狞笑着从袖中抽出了匕首,并将它猛地刺入了毫无防备的亚摩斯的背部,随即他把还在发出微弱呻吟的亚摩斯狠狠地推入了祭坛内。
“这就是神所希望的吗?真是丑陋至极。”穿着兽皮斗篷,有着人类男性那样英俊的外表,但头上却没有头发,只长着各种各样犀角,甚至其中一对弯曲的犄角遮住了双眼的怪物站在一根破损的大理石柱上,对着脚下的景象感叹道。当风卷起他的斗篷的时候,可以清晰的看见他那原本是脚的地方,被黑山羊的两只后蹄所替代。
最初也是最古的恶魔,梅菲斯特?费勒斯,他在感觉到死人之国被人打开后就立即赶到了这里,然而他所看见的却是这样如末世一般的惨状。
“没那么简单,死人之国的门只是被打开了一条小缝而已。如果完全打开的话,那群家伙应该会蜂拥而出吧?”
“荆棘鸟,你居然在这个地方。”梅菲斯特在听见自己所熟悉的声音之后低下头去,他在那条因为地面崩塌与震荡而产生的缝隙旁看见那个本应该死去的少女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且对方还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梅菲斯特从少女的眼瞳中看见了正在缓慢转动着的白色的荆棘之环,同时他注意到,少女胸口上甚至已经露出了断裂的助骨的伤口上正在蠕动的白色的荆棘,然后那道伤口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起来。
“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的糟太多了,最主要的是死人之国的门的确被打开了。明明不太可能成功的,难道是那个家伙搞的鬼吗?”梅西尔,或者更应该被叫做荆棘鸟的家伙在无奈地说着话的同时用手捂住了口鼻,以防自己吸入那些飞扬在空气中因铁之枝碎裂而产生的黑色粉尘。而此时她手上的伤口中钻出了洁白的荆棘枝条,这些枝条缠住了被切落的手指,然后将它们与手掌重新相连。
地面异常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神庙历经百年的大理石地板连同上面的图案早已碎裂,那些矗立的石柱一根接连着一根的倒塌在地面上,然后在颤动中断裂成数截。
大地的呻吟声,铁之枝碎裂时发出的刺耳的声响,还有从那条深渊中涌出的由各种晦暗颜色混杂而成,被称为“魔瘴”的瘴气在地面上游动着。这些瘴气在地上爬动时,发出了类似于无数虫子在地上攀爬的细碎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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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深渊被打开,恶臭污秽的烟冒出,那就像从火炉中升起的欺骗和虚妄,罪恶和忧愁,黑暗和堕落的烟尘,蒙黑日头,雾遮大地。”地面的震动不知何时停歇了下来,阿奇帕德坐在一根倒塌下来后滚落到了祭坛外的石柱上,仰头吟诵着一首诗。
那些从在半空中渐渐散去的魔瘴中,飞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影子,它们像是蝗虫,却长着蝎子一般的尾巴。这些来自于死人之国的蝗虫汇集在一起后便飞向了远方。但即使它们的身影已经消失了,铁与血之雨所组成的雨幕中,也依旧传来了它们翅膀扇动时发出的万马奔腾般的轰鸣。
“邪恶的蝗虫从烟雾中飞临地面,被赐予陆地上蝎子的可怕力量。这些地狱蝗虫的模样,好像预备出战的马,顶着仿金的冠冕,狰狞的男人脸面。长长的须发飘在脑后,口中的利齿如狮。胸前附着铁甲,展翅飞行时,如万马狂奔轰鸣可怕。”荆棘鸟伸手接住了一只似乎不准备离开的蝗虫,与它那双满含凶恶的眼睛对视,然后在它用蝎尾蛰中自己之前将它狠狠地甩到地上,并且一脚踩了上去:“梅菲斯特,你到这里来是要强行关闭这条深渊吗?”
“不,我很快就会离开了。去更远的地方旅行,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我是不会管的。”
“哦,你还在找那个家伙吗?”
“哼,闭上嘴没有人把你当成哑巴。”梅菲斯特才刚说完话,他就听见了某种怪异的声音正以深渊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那是死人之国的恶魔们的私语,从未有过的漆黑光芒突然从深渊中狂涌而出,并化作了无数如蛇一样扭动的光线,以极快的速度奔逃向了远方。
在越来越多的魔瘴、蝗虫和黑色光芒从深渊中涌出的同时,一些巨大扭曲且形状过分古怪而狰狞的影子也从深渊中升起,化作了如野兽一般的利爪。那些巨大的爪凝聚起来后瞬间就将尖锐的指爪插入了地面的缝隙之中,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一般。然而深渊中似乎有什么不明的力量束缚着这个看不见全貌的怪物,每当这个怪物用利爪抠住地面的缝隙,想要将自己位于死人之国内的身体拖出的时候,都会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重新拉回到深渊的边缘。
这样的重复导致那些爪不断地在地面上犁出狰狞的爪痕,就像是疯子在墙壁上留下的杂乱而疯狂的抓痕一样。怪物在发出了鲸鸣一般悠长而孤独的呜咽后,从深渊中探出了更多的爪来在地面上胡乱的抓挠着,甚至掀起了大片的碎石灰尘和那些铁之枝的碎片。
“糟了,可妮莉雅的尸体······”狼狈躲避着巨大碎石的荆棘鸟突然注意到盛放着梅西尔母亲尸体的石棺被怪物的一只爪抓起,并且举向空中。而正当她准备冲上去将尸体抢夺回来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是一直在旁观着的阿奇帕德。
“现在可不行哦,我可不会让你阻止仪式的。再过一会儿的话,那个家伙就出来了。”阿奇帕德笑道。
“混蛋,你给我让开!!”荆棘鸟一边对冲她摇着右手食指的阿奇帕德怒吼道,一边张开了握成拳头的右手。漆黑的荆棘枝条从她的手掌中钻出并缠绕成了一把极其简陋的长剑。她想要将长剑刺向了阿奇帕德的胸口,然而阿奇帕德却轻易地侧身闪过,并随手抓住她的手腕:“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是无法改变的哦!你难道要违背神的意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