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松陵的城厢褪去市井喧嚣,虫鸣之外寂寂无声。
王恒半睡半醒之间,听到木门上栓的声响,他向来警醒,披衣出来张看,却见程秀才自天井进厅堂。
“程兄,这么晚才归来啊?”王恒不觉讶然。
程秀才打了个哈欠,道:“路上碰到了一个幼时伙伴,他家中前几个月出了一桩变故,被外间传得沸沸扬扬,说是甚么吴江奇案,现在他刚从楚地回来办丧事。”
“吴江奇案!”王恒瞬间清醒,睡意似乎全消了:“你的儿时伙伴姓晏?”
“七公子也有所耳闻?”程秀才有些惊奇:“晏子佑的庶母凤氏,做出这么不体面的事,又累得他千里奔波回乡办丧事,子佑也是抱怨天抱怨地的。”
王恒道:”前些日子途径鼋荡时候,听船家提起过这前几个月里出的命案,晏家姨太太的姓氏,江南倒是颇为少见。”
程秀才稍加回忆道:“说起这位晏家姨太太凤氏,我依稀幼时也曾见过,容貌秀丽,举止大方,倒不似那等轻浮的女子,怎么竟干出私奔这样的丑事,自己也落得惨死。”
王恒思之再三道:“这也是我一直很疑心的地方,并未找出与凤氏私奔的男子,如何能定她淫奔,怕是吴江县令急于结案,判的葫芦案。”
程秀才想了想道:“话虽如此,她一个孀居的妇人,倘若不是私奔,不告而别,几十里水路走到鼋荡那里作甚?”
王恒忽然想到些甚么:“凤氏,娘家在哪里?”
“据说凤氏是晏家老爷从帝京带回来的,晏家对她的娘家讳莫如深,也许是,出身不很体面吧。”程秀才揣度道。
程秀才的言下之意,王恒自然懂得,他从不认为要以人的出身来定他的品性。
话题到此戛然而止,夜已经深了,再继续下去就要吵醒内屋中另外眠着的两位了。
俩人各怀着心思回房,王恒挑开帘幕,默默看着秋夜天幕中星斗明灭,暗影浮动,似有所悟。
次日是个绝佳的仲秋天气,程秀才隔夜约好的船家辰时初来程家水桥接人,大伙儿乘着船谈笑风生,恰似游湖一般,饱览运河两岸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