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礼司分不清到底自己是谁,在何处,所有的心神融化成天地渺小的一颗尘埃,似乎一直在坠落,却又怎么都落不下来。
一点点的暖渗透了进来,他不知是从哪里感知的,可就是觉得温暖,不,渐渐滚烫炽热地刺痛,痛得心脏被刺穿一般。上次这种心痛,还是他给绯绝颜下了血心蛊的时候,她一动,他就跟着痛,虽然折磨难耐,有时候他倒是怀念和她息息相通的日子,只可惜动机和手段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悔恨。心脏,他还能感知心痛,那就代表他还在,破玊还没结束吗?
他忽然睁开眼,自己浮在空中,衣角都飘得纷乱,周围似云,似星,明明没有任何带有光线的东西,无穷无尽的空间里却看得清所有的一切,最骇人的不是上不着天,而是脚下依旧是深无穷尽的空间,云雾似乎是这里的装饰品,大大小小的石块也和他一样漂浮着。
烧灼得感觉依旧在,他终于感知,这感觉来自自己的脸上,他伸出久违的手,毕竟自己不知道化虚多久,身体无形的感觉太漫长了,支配手的感觉都显得很新鲜。他的手轻轻抬起来,触到自己的脸,手指竟然是桃花色,淡淡的馨香充斥着整个化虚的空间。这香味他再熟悉不过,虽然只纯享过几次却已永生难忘。这是神凤族的眼泪,是他永生不能忘记烙刻在灵魂深处的那只青鸾在落泪。然而他却忽然意识到,这是代表她哭了,为何,因为自己么,又是因为自己么?他更恨自己了,本以为那些话说完能稍微让她擦去一点曾经的旧伤,可是,她是因为他消失而哭泣么?他又犯了大错,可是心里却莫名地有那么一点欣慰,有点负罪的那种。因为这代表她还在乎他,哪怕就一点点他都觉得甘之如饴。可是同是他又觉得自己不配,明明发誓不要让她再难过的。这泪桃花色,分明是混着她的血!
他不能停留在这儿了,必须醒过来!在这个空间法力根本用不上力气,他只能用念力去重塑自己空荡荡的躯壳。她的泪灼烧着他,可是却又似有磁力一般吸引着什么,他说不清楚,但能感觉到自己的全部似乎一点点地在堆砌一个全新的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却没心情去经历。他只想这个过程能快些,他不能忍受绯绝颜遭受这样的痛苦,如若时光重来,他可能宁可不要遇见她,也不想带给她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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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绝颜太累了,法力消耗太多,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恸哭给身体带来的负担让她只能倚靠在龙晶棺。神凤族的眼睛最是脆弱,可偏偏眼泪珍稀,若是神凤流血泪,那就代表心哀伤体了,她深知。有生以来,她拥有的不少,但是需要去努力争取的东西也不少,只要是她存心要得到的就没有失手的。可是唯独这情劫,磨人心髓,为何偏偏这一关过不完,数万年了还要重新拂尘重启,也许这是她一生的劫数。父君曾说神凤族用情太过是大忌,因为神凤族一旦动情必爱恨入骨,动辄大殇,凡人说情深不寿,差不多也是此意。
不经意地,想起自己收藏至今的那支玉簪,离宫的那年,她只身离去,有意无意头上却只留下那支他送的玉簪。温润含青,莹亮生光,她失忆的那些年竟然也对这簪子珍爱有加。发髻深处,这簪子仍然与她乌云一般的丝发纠缠,她忍不住拔下来。簪子带着她的温度,她将簪子轻轻地放在他手里,从此她的爱恨在此世,而他在彼岸。
他的手碰到玉簪的时候似乎微动了一下,绯绝颜觉得自己似乎哭得伤了眼睛,抬手揉了揉,却沾了残留在眼角的血丝,手背上点点凄美的暗红。目光移开时却看到戚源崇的手再动,缓缓地握紧了玉簪。绯绝颜确信这一次不是自己看错,这手的主人眼睛微缓而开。
目光所及便开始寻找,直到看到了眼角绯红,长发绕膝的绯绝颜,眼神才停下,那一刻他觉得绯绝颜无与伦比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