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泰山封禅的序幕算是正式拉开。
然而有些尴尬的现实是,封禅在即,被嬴政招来的儒生却仍然没有讨论出,究竟该怎样进行封禅大典。
周王朝的礼制很完善,很全面,可惜的是周王朝已经失去统治能力五百余年了。
先秦时期保存信息的能力非常有限,无论是竹简还是皮革布帛,亦或者后来的纸张,都是极易损毁的。
孔子时期,封禅大典的详细过程就以全部失落,到如今就更不用说了,也算是礼崩乐坏的一个侧影吧。
当然,礼崩乐坏带来的直接结果不是礼制消失,而是礼制分裂,就如同各国的车辙,文字,以及度量衡一样——这些严格来说也算周礼的一部分吧。
所以现在这些儒生就在讨论,究竟该用哪一家的‘礼’。
有的认为要用鲁国传统祭天典仪,有的认为要用楚国的,也有的认为要用齐国的。
当然,其他各国的也都有支持者。
他们的选择没有任何公心可言,全都是私心。
主要这事也无‘公’可谈。
真正的仪式祭礼已经失传,理论上嬴政用现存的任何一种祭礼都可以,无所谓合适不合适。
那这群儒生当然是选自己最中意的,对自己最有利的一个了。
至于嬴政是什么想法……他们可不管。
在他们看来,嬴政要是有想法,就不用把他们召集起来共同商讨了。
众所周知,秦国起自西陲,放几百年前属于蛮夷之地,本就不知‘礼’。
而在事实上,秦国在礼制这方面确实不如中原诸国……确切的说除了武德,它什么都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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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因为秦国礼制有缺,不如中原,所以嬴政才需要儒生来为他研究封禅典礼——这是那些儒生的普遍想法。
正因为抱着这种皇帝有求于他们的想法,这些儒生近来才会那么狂妄。
车队内,伏念找上了一位儒家同门,也是天底下为数不多身份能和他比肩的儒生,帝国博士官淳于越。
作为曾经教导过公子扶苏的儒学博士,淳于越的身份在整个儒家内部都是排得上号的。
他也是为数不多,和伏念还能真正心平气和交流的儒生。
但他和伏念并不是一路人。
“淳于先生,不知上次我与你说的内容,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伏念略带一丝疲惫的向淳于越问道。
淳于越淡然的看着伏念,直接回道,“该说的,上次我都已经说完了。”
“伏念掌门,你的想法是不可能得到任何支持的。”
伏念跟他说的事很简单,就是想请淳于越支持,压制如今越发喧嚣纷乱的儒家。
而淳于越的回答自然是否定。
他理解伏念的行为,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但他并不能支持伏念。
“淳于先生,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如今儒家的境地吗?”伏念强忍着怒火,压抑着声音质问道。
“我明白,但是这个机会我……整个儒家都不能放过。”淳于越摇摇头,平静的回应道。
“这不是机会!”伏念加重语气强调道。
已经年迈的淳于越毫不退让,声音硬朗的回道,“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机会,践行圣人之道的最后机会!”
淳于越不肯配合伏念的原因很简单——他是一个纯粹的,原教旨主义的孔子至上主义者。
换句话说,他坚持恢复周礼。
当然,他倒不是要求帝国改国号为周,只是希望嬴政能恢复分封制。
这是一个不太合理的要求,但淳于越也并非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他并不强求完全恢复周王朝那种分封,接受一定程度的改变与退让。
但像嬴政现在完全废除分封,全面推行郡县的举措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泰山封禅让他们这些人看到了机会,看到了让嬴政退让的机会。
他们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伏念,自然而然的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淳于越能保持对伏念的温和态度,没有一味排斥他,已经算是很给伏念这个儒家掌门的面子了。